《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818民国那些大文人》
第48节

作者: 民国文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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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苏报案”,章太炎被判刑三年,邹容被判刑两年。两人虽不住一起,但在同一个“工作室”工作,且工种一样——都是裁缝。由于近视,章太炎缝补动作稍不敏捷,巡警拿着棍子立刻就招呼上了。起初章太炎还稍作反抗,但几次都被打得死去活来。他一气之下绝食七日,最后竟奇迹般地活下来了。邹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这位年仅二十岁的革命青年一年后就猝死在狱中。因为邹容的死,让章太炎在狱中的情况大为改善,直到三年期满出狱。

  以一国讼一人,近代以来,不知有第二人。章太炎因此声名大藻。1906年章太炎刑满出狱,孙中山派人迎至日本,成为《民报》的主角。章太炎一接手《民报》,立即引起清政府的恐慌。清政府派唐绍仪与日本政府交涉,由日本政府出面禁了《民报》。1908年10月20日,章太炎被抓入警署。11月26日,东京地方法院裁判厅开庭审讯,章太炎据理辩驳,无懈可击;裁判长张口结舌、理屈词穷。但东京地方法院对他作出罚金150元或服役150天的判决。鲁迅、许寿裳等人代他交了罚金,章太炎才被放出来。

  1913年二次革命失败后,刚刚新婚的章太炎顾不上蜜月,收拾包袱从上海跑到北京找袁世凯算账。临行前,妻子朋友都劝阻他,章太炎却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冷的天气,他只蹬一双破棉靴,穿一领油油的羊皮袄,手中绰一把鹅毛扇,扇坠吊着一枚景泰蓝大勋章,不衫不履,不伦不类。接待员问他要名片,他白眼一翻,大叫:“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我是在上海坐过三年西牢的‘章神经’!”他捺着火爆性子在接待室中踱来踱去,眼见国务总理熊希龄谈过了,副部长向瑞琨谈过了,还轮不到他。一怒之下,骂道:“向瑞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见得,难道我见不得?”他径直往里闯,警卫阻拦,双方立刻起了冲突,章太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操起桌上的花瓶朝大总统画像猛力掷去,“哐啷”一声巨响,“大总统”就已粉身碎骨。“章疯子”闯了祸,被卫兵强行捉入马车,当晚,只得委屈在宪兵教练处过夜。满腔怒气耿耿难消,他又指名道姓骂袁世凯为“包藏祸心”的“窃国大盗”和“独夫民贼”。反反复复骂个不止,看守他的卫兵都已心惊胆战,赶紧找来棉花,塞住受虐的耳朵。

  章太炎被捕的消息一传开,便有高层的故旧前往总统府为他缓颊:“袁总统有精兵十万,何必畏惧一介书生,不恢复其自由呢?”袁世凯回答道:“太炎的文笔,可横扫千军,亦是可怕的东西!”袁世凯可真有幽默感,舆论的压力太大,他不好给章太炎派罪名,就定了个“疯子病发违禁”的滑稽名目,将章太炎幽禁在北京钱粮胡同的新居,这所房子原是凶宅,翌年(即1915年),章的长女即在此自缢身亡。

  开始,章太炎并不知道自己被软禁。有一天他乘车外出赴宴时,宪兵也跳上车呈前后夹卫状,回来时也如此。章太炎一问才知道,这些宪兵是来“保护”他的,一气之下,他抄起棍子把这帮宪兵打得抱头鼠窜。
  章太炎在被软禁期间曾想过逃跑,但从袁世凯的眼皮底下“越狱”,谈何容易。跑不成,章太炎就想与袁世凯理论。关于这个情景,版本较多,最有名的是说章太炎在新华门破口大骂三天不止。实际情况是这样:一开始,章太炎是想通过正当途径见袁世凯的,为此,他在进总统府的时候,还投了一张一尺五寸长的名片,上面只写了三个斗大的字:章炳麟。但袁世凯一直不敢见,就派手下出来搪塞,结果被章太炎给骂了回去。为了表示愤怒,他还把招待室砸了个稀巴烂。当时的执法处长陆建章这才硬着头皮出来见章太炎,并鞠躬说:“总统有要公,劳先生久候,深为抱歉!今天派我来迎先生入见。”章太炎跟着陆建章上了马车,一路被骗至龙泉寺,从此,章太炎被以“疯病”为由,禁锢在这里,后转至钱粮胡同。

  在钱粮胡同的居所,章太炎可读书写作,亲友和弟子也可前来探望,但警方就是不给他出门的自由。“章神经”哪里受得了这套全天候包饺子似的“照顾”?他要泄愤是不会找不到办法的,先是在八尺见方的宣纸上大书“速死”二字,悬挂于厅堂正中;然后满屋子遍贴“袁世凯”字样,以杖痛击,谓之“鞭尸”。他还有一个消遣也出人意料,把得意弟子黄侃叫来,口授《中国文学史》讲义,由黄侃悉心整理,师徒二人常夤夜不辍。

  据许寿裳回忆,章太炎被软禁后,“每日写‘袁贼、袁贼’以泄愤,又喜欢花生米下酒,吃的时候把花生的蒂去掉,说:‘杀了袁皇帝的头’。以此为乐。”他还从后花园里挖树根,修理成人形,上面写着“袁世凯”三个字,烧了之后挖个坑埋了。然后他高兴得满院子里跑,边跑边喊:“袁贼烧死啦!袁贼烧死啦!”
  移居龙泉寺的翌日,袁世凯次子、大名士袁克文亲送锦缎被褥来章太炎居处,未敢面见章太炎。章太炎觉得窗缝外有人窥探,牵帷一看,乃是袁克文。即入室点香烟,把被褥烧成许多洞穴,累累如贯珠,遥掷户外:曰“拿去!”后来,袁世凯为了收买章太炎,就派陆建章的秘书秦某前去送钱。秦某刚把怀里的五百元钱掏出来放到桌上,章太炎站起来就把钱扔到了秦某的脸上,并瞪着眼晴斥责道:“给我滚!”秘书吓得落荒而逃。

  章太炎被囚禁后,钱倒是随便用,章夫人汤国梨也说,章太炎在被囚期间,每月的费用是500元(当时一个丨警丨察每月薪水4元左右,大学里最牛的教授,每月不过400元)。然而,章太炎不可能痛快地就范,他必然要接着闹事。在当时的条件下,写文字不行,叫骂,袁世凯也听不到,于是只好拿看押的丨警丨察开涮。章太炎是个穷书生,一辈子没钱,生活极其简朴,可是他在软禁期间,居然一口气雇了十几个厨子和仆人(他当然知道这些仆人都是丨警丨察改扮的),而且,大摆其老爷的谱,强迫这些人称呼他为“大人”,他的客人来了,要称呼为老爷,见面要垂手低头,每逢初一十五还要向他磕头,犯了错,还要罚跪罚钱。为了将这种羞辱落实到位,他甚至强迫这些仆人照这些条件跟他具结,签字画押,害得我们的丨警丨察老爷,个个像是签了卖身契。

  章太炎被袁世凯幽禁期间,一度决定绝食,并留下遗言:“我死之后,华夏文化亡矣!”他的弟子吴承仕、钱玄同等忙来探望,屡屡劝他进食,他都不为所动。最后,吴承仕问他:“先生,您比弥衡如何?”章答:“弥衡岂能比我?”吴接着说:“刘表要杀弥衡,自己不愿戴杀士之名,故假黄祖之手。如今袁世凯比刘表高明,他不必劳驾什么黄祖,而让先生自己杀自己!”章太炎一听,大吃一惊,马上停止绝食。

  章太炎被袁世凯软禁期间,被迫写“劝进书”,书云:“某忆元年四月八日之誓词,言犹在耳。公今忽萌野心,妄僭天位,非惟民国之叛逆,亦且清室之罪人。某困处京师,生不如死!但冀公见我书,予以极刑,较当日死于满清恶官僚之手,尤有荣耀!”据说,老袁气得冒烟,又自嘲说:“彼一疯子,我何必与之认真也!”时称章太炎为“民国之祢衡”。

  被囚期间,章太炎吃饭的时候坚持用银餐具,说是防止袁世凯下毒。一直到袁世凯去世,章太炎才被释放。
  章太炎被袁世凯软禁在龙泉寺,陆建章负责执行。陆说袁曾手示八条保护太炎,如饮食起居,用款多少不计;说经讲学文字,不禁传抄;毁物骂人听之,物毁再购;早晚派人巡视,恐生意外,等等。陆对人说:“太炎先生是今之郑康成。黄巾过郑公乡,尚且避之。我奉极峰命,无论先生性情如何乖僻,必敬护之;否则并黄巾之不如了
  狂傲
  早年在日本,东京警视厅让章太炎填写一份户口调查表,原是例行公事,章太炎却十分不满,所填各项为:“职业——圣人;出身——私生子;年龄——万寿无疆。”因为人家都称他为“圣人”,而私生子则以日本为最多,面对章这份充满调侃意味的回答,日警们哭笑不得。
  “苏报案”发,章太炎在法庭上嘲弄得审判员哭笑不得。对于他在《〈革命军〉序》中所写“载湉小丑”四字触犯清帝圣讳一事,他说:我只知清帝乃满人,不知所谓“圣讳”。而且按照西方的法律,人们是不避讳的,所以我直接写“载湉”,没有什么不对。再说,从字的意思来讲,“小丑”两个字中,“丑”字本来作“类”字,或做小孩子解,所以“小丑”也就是“小东西”或“小孩子”,并没有诽谤的意思。章太炎从文字学的角度进行辩说,听众席上掌声雷鸣,而无知的审判员如坠云雾里,非常尴尬。在这样一位学识渊博、雄辩滔滔的“案犯”前,他们简直不知道怎么审才好了。其中一位审判员在目瞪口呆之际,突然悟出章太炎是海内外著名的学问家,肯定是科举正途出身,便小心翼翼探身问道:“您得自何科?”太炎听此问题,更觉可笑,故作糊涂,高声回答:“我本满天飞,何窠之有?”“科”与“窠”同音,“满天飞”即浙江方言“老布衣”的意思。一说当时法官曾问章太炎有功名否,章答说:“我双脚落地,便不承认满猪,还说甚么功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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