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虽大，他却没有一个能够分享痛苦与喜悦的人。

　　在这条下水道里面往返了八次以后，气味对张天毅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现在，满心想着的，是把照片摔在李亮的脸的时候，是不是会非常的爽。
　　从下水道另一头爬出来的张天毅站在原地，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从来没有吸过烟的他狠狠的吸了一大口，紧接着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狗日的，终于是抓住机会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张天毅把没有抽干净的烟屁股按灭扔到了垃圾桶里，起身向公司的方向走去。此时已经临近午夜，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天的月亮没有照亮大地，星星的光芒也很是晦暗。走到没有路灯或者是路灯损坏的胡同的时候，张天毅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前面的路。

　　但是黑暗，阻碍不了他眼燃起的希望光芒。
　　身处黑夜，心向光明。时不时需要经过的车水马龙的路边，汽车的轰鸣声落在张天毅的耳朵，仿佛是世间最动听的音乐。
　　笑容，也逐渐的在他的脸绽放开来。
　　他拎着相机，脚底的速度越来越快。恨不得跑起来才好，他要赶紧把相机送回公司，把照片存起来。然后请一个假，好好的休息两天。这八天的蹲点，真的是要把他累坏了。

　　凌晨时分，沈莹依旧坐在办公室。
　　天这个私家侦探调查机构，总部位于海。在燕京的，是六大分部之一。沈莹这个组长，其实也是燕京城里的负责人。她今年三十八岁了，风情多少还有一些。不过，也都是熟妇最后的风韵了。从她二十六岁硕士毕业，来到燕京城开始打拼。到如今十二年过去能在CBD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不过现在的她面色忧愁，还有三天到了委托时间。这项委托眼看着要失败了，她已经做好了被委托人当头怒骂的准备了。
　　能享受成功的荣耀，也要担得起失败的苦果。
　　这一次的失败，勾起了她积压在心多年的无数委屈与愤懑。
　　沈莹走到办公室的酒柜，从里面取出一瓶红酒，一个红酒杯。打开红酒塞以后，直接倒在了杯，一饮而尽。一抹酡红爬脸颊。
　　张天毅是在跑回办公室放相机的时候看到沈莹的，这个年女领导办公室的门那么很随意的开着，身边的桌子放着一瓶红酒，手拿着红酒杯。站在窗边慢慢悠悠的品尝着，从身后看她的动作，不再像是平常那么彪悍。张天毅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最近一定是太累眼花了。他竟然从这个女强人的背影看出一丝柔弱来，开什么玩笑！
　　公司里面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女领导看样子还喝酒喝的半醉不醉的。办公室的灯，也只有沈莹的小办公室开着。整体环境非常昏暗。
　　沈莹的身，有着一份城市女人独有的精致。身材算不得纤瘦，可顶多只能用一个丰腴来形容。这样的身形，张天毅以前听老家树根下面干活的汉子说过。叫实战利器，晚能夹死人的。
　　那时候，张天毅还挺好。那女人莫非有什么绝世武功不成？一双腿能夹死人，直接导致他接下来的大半年把女人都视为洪水猛兽。不敢亵玩，不敢远观。真正是敬而远之。
　　张天毅打了一个招呼，“沈组长，您还在呢？”

　　沈莹放下了酒杯，转过身惊讶的看着张天毅。她没有掩饰自己脸的酡红，更加没有因为张天毅的忽然出现觉得尴尬。对于这个在燕京城里混迹了十几年的精英白领来说，她似乎在面对任何处境的时候都可以处变不惊，从容不迫。远不会像张天毅那般，情绪因为外在的刺激而急剧的变化。她看着张天毅，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公司了？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住在顺义。坐地铁回家也要一个半小时，而且现在最后一趟地铁也已经过了时间了。”

　　张天毅拿出相机，兴奋的说道：“我给你送这个。”
　　张天毅把相机放在桌子，取出了里面的存储卡。又在工位的抽屉里面翻出来一个读卡器，把存储卡放在读卡器递给了沈莹。沈莹接过了读卡器，打量着灰头土面的张天毅，还有他身带着的刺鼻的污水味道。最后落在那张带着欣喜，带着期待的面孔。沈莹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是...？”
　　张天毅不停的点头，兴奋的说道：“是，我拍到了。我拍到了！”
　　沈莹笑了，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巴。其实她的牙齿非常白，也非常的整齐。笑起来的时候很温和，只是这样的笑容在天内部，很少有人见到过。沈莹的眼睛掩饰不住的喜悦流露出来，再是从容不迫，遇到这样的意外之喜，也不能掩饰得住喜悦的心情。
　　沈莹接过了张天毅手的读卡器，插在了自己的电脑。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刚刚一边喝酒还在一边想着如何去和委托方交待。那个女人的身份可是非常的不简单，她委托的单子拒绝是不可能的。办不成，同样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能够嫁给燕京城里黑客前十，还能在他有了情人以后打对台戏的女人，能好对付吗？
　　那个女人的心态沈莹其实很了解，她不去闹其一是给她的男人留点面子，其二是不想分开。让天帮忙找到一点实锤握在手，再配合其他的方式点醒自己的男人才是最关键的目的。
　　不得不说，这一刻沈莹得重新开始审视张天毅。
　　“你怎么做到的？”沈莹的心情逐渐平复，淡淡的向张天毅问道。这个时候的她，更像是那个高高在的、泼辣的女领导。
　　“我从下水道爬进去了，在楼下蹲点蹲了八天，运气好遇到了。”张天毅摸了摸后脑勺，带着庆幸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调查这些东西，寻思着按照行业内的窍门一定是做不到了，不然那些前辈们不可能失败。那我赌一赌运气，按照最原始的办法操作一次。看来老天爷对我挺好，让我给遇到了。”
　　“另辟跷径，出其不意。放低身段，为他人之不能为。”沈莹在心给张天毅下了第一份评语，她忽然也起了好心，想看一看眼前站着的这个怀揣着赚钱回家买房梦想的乡村青年，在遇到大城市充足丰富的养料的时候，会进行怎样的一番野蛮生长。
　　“给你放两天假。”

　　沈莹把照片在自己的电脑里COPY了一份，视线从电脑屏幕转移到张天毅的身。
　　“这几天你也累坏了，先好好的休息两天。正好连周末，下周一来办理一下转正的手续。薪资待遇到时候和人事总监谈一下，放心，不会亏待你的。”
　　“对了。”沈莹弯腰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千块钱递给张天毅嘱咐道：“这些钱你先拿着，今晚打车回家吧。然后买身新衣服，毕竟你身的这衣服也是为了公司奉献出来了嘛。晚好好休息，做个美梦。说不定等你回到公司，会发现美梦成真。”
　　说到最后的时候，沈莹脸的笑容让张天毅有些看不明白。不过他也没多想，职场新人，妄图去揣摩明白领导的心思，那实在是班门弄斧了。实实在在做人，诚诚恳恳做事。让自己的双商、能力都逐渐的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环境千变万化，最后能让自己立住脚跟的还是自身的能力。所以张天毅在感谢了沈莹一番以后，毫不客气的接过了她手的一千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