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8-07 14:11:23

　　每个厂家都交上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里面的资料包括各种资质证明、服务承诺、客户应答书，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报价单。
　　主持人收齐之后，抱着四个文件袋，向坐在主席台的评委们走去。五个评委路峥嵘认识四个。除了陈部长和两个处长以外，刘教授也被陈部长请来做评委了。看着头发乱糟糟的刘教授，路峥嵘心中暗想：这次陈部长又要给评委发个大红包了。不过陈部长肯定乐意破费，反正也不用自己掏钱。刘教授是不是也应该感谢一下自己？做媒人的滋味真好，怪不得老妈喜欢这份兼职工作。
　　想到老妈，路峥嵘又有点黯然了，这个月老妈是怎么对付那群要帐鬼的？老妈一定要开动智慧，千万要顶住，只要再拖一拖，儿子的钱就寄到了，又能应付好一阵子。放心吧，凭儿子的本事，咱早晚能还清债。
　　正在路峥嵘胡思乱想的时候，评委中那个陌生的家伙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一拆开了信封。看起来这老兄应该是公司审计部门或者丨党丨委的人。

　　几个评委也都知道自己的主要责任是什么，大部分时间目光都集中在报价单上。几个人看完报价单，又窃窃私语了一番，但是声音很小。因为离得远的原因，坐在台下的人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
　　出乎意料，他们讨论的时间还挺长。路峥嵘远远看着陈部长的动作似乎最激烈，不断的和其他人解释着什么。但是他看不清陈部长的表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路峥嵘的心情开始有些焦躁了。双手交叉，大拇指来回摩挲着。动作频率越来越快，心里不断给自己打着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打气，路峥嵘的心情反而越紧张。
　　旁边的刘东北好像也很紧张，一会看着路峥嵘，一会盯着远处的何晓勇，又不时望望台上的评委。小眼睛里满着焦灼。他有点搞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的感觉，他当然希望何晓勇赢，可是事到临头，他又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尤其是看到旁边路峥嵘满怀期待的表情。
　　何晓勇倒是满脸轻松，他的轻松倒不是因为必然拿单，对他来说，不拿单也无所谓，反正除了出几份资料，自己也没有多少付出。没有付出，就不会失落。但是没有付出却可能有惊喜，这就是生意经。
　　大约半小时后，主持人走下了主席台，会场顿时安静下来。路峥嵘的心一下吊到了嗓子眼。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主持人。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各位供应商，大家好，感谢大家的参与，我首先宣布一下本轮的报价结果：飞捷科技：41万。弘智软件：43万。嘉伦科技：27万。瑞和集团：36。5万。”嘉伦是何晓勇的公司。

　　听完报价，路峥嵘脑袋‘嗡’的一下，几乎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嘉伦的报价也太低了。同样的软件，他怎么可能这样报价呢？不是已经告诉他怎么报了吗？哪个地方出错了。路峥嵘一下子慌了神。惶恐听着主持人的下文。心提到了嗓子眼。
　　“经过评委们慎重讨论。我们决定，”主持人清了清嗓子，也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和每一个厂家进行第二轮单独会谈，每一家时间为20分钟，地点是会堂的旁边的会议室。下面我公布一下会谈的顺序。”
　　会谈顺序路峥嵘是最后一家，何晓勇是倒数第二家。路峥嵘脑子乱哄哄的，他想不清楚麻烦在哪。最有把握的人最不希望有波折。他转头看看刘东北，希望师傅给自己帮助或者指点。刘东北的目光有些躲闪，小眼睛里闪着一丝惊慌，脸微微测了一下，尽量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既不敢看路峥嵘，也不敢看何晓勇。
　　其实不仅仅是路峥嵘，会堂的其他人也都有些诧异了，这和起初宣布的程序已经不一致了。但是却没有人敢提出异议。这时候提出异议无疑是找死，除非打算破釜沉舟。
　　看着路峥嵘的表情，刘东北心里也有些不忍了，不自觉的回避着路峥嵘无助的眼睛，他知道这个单子路峥嵘前前后后付出了多少。
　　刘东北不住的安慰着：“别想那么多了，人在江湖，就要学会挨刀，我不扎他，也会有人扎他。谁让他选择了这个职业。“想到这，刘东北低声对路峥嵘道：“别着急，你没看咱们是最后一个吗？这说明你的关系在帮我们。静观其变就是了。”
　　路峥嵘想了想，觉得刘东北说的有道理，他先努力定了定神。一冷静下来，脑子也变得快了。第一个念头就是给陈部长发短信联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说是每家20分钟会谈时间，但是前面三家最长的也不过15分钟就出来了。现在轮到路峥嵘和刘东北登场了。
　　这之前，路峥嵘最希望做的事情就是降下价来，他已经反复和刘东北商量过了。刘东北的意思是可以降点，但是空间不大了，理由是公司的规定。
　　进会议室之前，路峥嵘收到了陈部长的短信，只一句话：“三年服务、25。”路峥嵘立刻明白了含义。何晓勇的公司降到了25万，而且提供了3年的免费服务。路峥嵘的头都要炸了。咬着牙说了一句：“我操他奶奶的，这根本不是来竞标的，这是来踢场子的。”
　　会议室里，五个评委都有些疲态了，除了陈部长还算是正襟危坐以外，其他的人都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
　　路峥嵘和刘东北怯生生的坐在了评委的对面。刘东北脸上又露出了谦恭的笑容，额头上立刻出现了四道抬头纹：“各位评委好。我们是瑞和集团的，我是刘东北。这位是路峥嵘经理。”刘东北指了指旁边的小路。他这样介绍的目的，其实就是想暗示给大家，瑞和与中通并不熟悉，是完全‘正常’的竞标。
　　但是陈部长似乎根本就没心思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道：“两位，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就不罗嗦了。我们对你们的产品没有异议，也能满足我们的需要。我们考虑的重点是价格，你就这直接说吧，你可以降到什么程度？”
　　陈部长的这种单刀直入，让路峥嵘立刻紧张起来了，连他们事先准备的台词都不敢用了，他们本来的计划是逐步降低，三十四万五是他们的底线，这个过程中见机行事。
日期：2012-08-07 14:11:47

　　路峥嵘转头看了一眼刘东北，这时候要利用他的经验了。
　　刘东北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理解中通集团对价格的关心，但是我们是厂家，我们的服务质量是有保障的，当然这种保障也带来了成本的提高，所以，如果要求我们和代理商同样的价位是很难做到的。“刘东北说话时小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不自信心。说话的语气连路峥嵘都能听出不是那么理直气壮。
　　那位貌似丨党丨委的评委发话了：“那么说，你们的代理商都不能保证服务质量了？”这老兄说起话来，一副别人欠他八百吊钱的样子。
　　“当然不是，我们的代理商也是经过公司认证的，服务肯定也是有保证的。”刘东北语气里透出了一丝慌乱。

　　“都有保证，那就是没什么区别了。产品也没区别吧？”‘丨党丨委’穷追不舍。
　　“这当然没有区别。”刘东北陪上了一个笑脸。
　　路峥嵘实在忍不住了，张口道：“区别还是有的，我们的专业性可以帮助中通集团更好的完成财务规划，更合理的设计财务体系。这一点我想我们前期工作中已经证明了我们的能力。而这种能力是我们的代理商未必能达到的，”路峥嵘毫不客气的推翻了刘东北的结论。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们前期所做的工作。尤其是帮助我们设计的管理报表，我们还是非常满意的。”陈部长接口了。“但是同样的东西，你们的价格比别人高出1/3，这是我们不可能接受的。高的实在太多了。”陈部长的语气里明显充满暗示。
　　“你们的专业性确实很不错，我看了你们出具的测试数据，分析的很到位。”刘教授也跟了一句。
　　“那你觉得降到多少合适？”刘东北问道。
　　“我们只能接受二十多万的报价，如果你们能够降到这个价位，我们就可以考虑了。否则，恐怕我们要失去合作的机会了。”陈部长几乎把话说白了。
　　“免费服务期最好也能延长一下，你们瑞和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刘教授接口道。
　　刘东北向前探了探身子，他决定结束这场表演，只要一口否决掉这个‘不合理’的要求，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路峥嵘一把拉住了正准备说话的刘东北，抢先开口了。
　　“几位领导，我可不可以先打个电话，给我老板请示一下，我们会拿出最大的诚意的。请各位评委放心。”
　　“可以，一定要拿出最大的诚意，我们的合作是长期的。”陈部长也没等‘丨党丨委’开口，就立刻答应了。
　　看着路峥嵘走出会议室的背影，刘东北禁不住有些恼怒，心中暗想：这小子千万别坏我好事！
　　路峥嵘走到原理会议室的楼道里，外面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逼急了的路峥嵘已经不顾一切了。二话不说，直接拨响了古政农的电话。
　　古政农听完路峥嵘的回报，迟疑了一下。又反复确认了何晓勇的报价，最后只淡淡说了一句：“我们是厂家，即使价格高，也应该有信心拿下。不能把自己降到和代理商一个层面上。你自己把握好了。”
　　路峥嵘合上手机，打开楼道的窗户，望着远处阴霾的街道，雨点从窗户里毫无顾忌的砸在他脸上，即急又重。但却丝毫没有感觉，他只是在拼命的抑制着内心即将流淌出来的一种东西。他绝不会让它肆无忌惮的流在脸上，但是这种东西似乎充满了全身，怎么压也压不住，一定要找一个缺口冲出来。
　　“我操你妈的！”路峥嵘冲着远处的街道狂吼了一声。脸上布满了雨滴。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