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12-12　10:52:24

　　朋友江帆病了，想去看看。
　　平时要上班，没空。明天礼拜，决定走一趟。
　　天空不作美，星期天下雨，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水。

　　时间没有选择，风雨无阻。妻子给我买了件塑料雨衣，我披着它骑着自行车动身了。
　　瓢泼的大雨下得几乎睁不开眼，薄薄的雨衣心有余力不足，在风雨中瑟瑟发抖，自顾已不暇，哪还能顾到我？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受到风雨的骚扰。
　　快到“八十桥”，远远看见一个人站在桥上。
　　我以为有人来村口接我，走近一看，却是个乞丐。
　　蓬头垢面，衣衫破旧，脸色苍白，目光呆滞。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流到了脊背，流到了裤腿，流到了脚背。鞋里灌满了水，不断往外溢，脚底下漫流着汪汪的一滩水。

　　没有遮挡的雨具，也没有躲雨的意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随苦雨洗刷，任冷风扫荡，脸朝南，好像在等什么人。
　　与己无关，不便多言，走自己的路。
　　骑了一节路，脑中突然闪过一双眼睛，与这个乞丐的眼睛极为相似。
　　我跳下车，推车往回走。

　　伫足细望，一切记忆在大脑中复苏，他不就是农场名医王清泉吗？几年不见，怎么落魄成这样？
日期：2010-12-12　10:53:39

　　“王医师，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对方不理我，木然地望着远方。
　　透过细密的雨帘，他能看到什么，又想看到什么？
　　“不认识我啦？我是大川。”
　　仍不答理，他默默地走了，从桥的这头走向桥的那头。
　　我有点不甘心，跟着走过去，对着他大声喊：“我是你的难友大川，难道你忘了？你还给我治过腰呢！”
　　他像没听见一样，痴痴地望着桥下的流水。

　　无可奈何，我只好推着车离开。
　　留下一川风雨，留下一路迷雾，留下一声叹息……我恍恍惚惚，倥倥偬偬地走了。
日期：2010-12-12　11:06:01

　　1975年夏，天旱，我与几位难兄难弟抬抽水机抗旱。
　　当时抬的是苏式20匹马力的柴油机，四个人沿着田埂，准备把机子安装到一个进水口的平地上。由于我是抬后杠，在跨越缺口时，一不小心，踩到田沟理去了。其它三人都还站在田埂上，唯有我一人站在田沟里，水平位置一下低了很多，柴油机的重量迅速向我这边压了过来，我猛然感到不堪重负。但我又不敢贸然放下抬杠，生怕机子砸了其它三人的脚，只好一咬牙，跨上田埂。就在这时，我感到腰椎骨一扭，有些麻痛。

　　我坚持将柴油机抬到指定地点，放下柴油机后就觉得腰椎撕裂一般的痛，大概是严重扭伤了。这天下午，我再也不能出工。
　　一个人身上不论哪个部位不能有一点不舒服，只要稍微有点毛病，就会感到浑身不自在，更何况是腰椎扭伤？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坐立不安。那就老老实实地躺着吧！睡在床上还是痛，仰卧固然不行，侧卧？也不行。趴着？趴的时间长了，又受不了。花样使尽，都逃脱不了一个字：痛！
　　找中队医生看，他给了几张活血止痛膏。贴了跟没贴一个样，丝毫不见效果。
日期：2010-12-12　11:08:15

　　有个毛遂自荐的土郎中说，他会治腰痛。我见了他就像见菩萨一样，赶快给他作揖。
　　“大师，请受小弟一拜。”我抱拳点头作揖，就差没哈腰，腰痛。
　　他拿了根大头针，在我的两个脚膝盖后面的转弯处，狠狠地扎了两针，痛得我直咬牙。针一拔，顿时血流如注，两股鲜血沿着我的小腿哗哗流下。
　　他说，我的腰椎严重挫伤，积了血，只要把淤积的乌血放掉，再服一点中药，指日可愈。

　　放了很多的血，吃了他拔来的许多野草熬的汤汁，我的腰伤没有指日可愈，仍然是痛得坐立不安。
　　有个从事过兽医行业的难友向我保证，他能手到病除。
　　病急乱投医，我准备接受他的义诊。看到他拿出一把像杀猪的刀，我吓得直哆嗦，这一刀下去，病除了，小命也没了。
　　阿弥陀佛，谢谢你的美意，我谎称我的腰见到这把刀就不痛了。

　　日夜受煎熬，苦不堪言，人也渐渐消瘦，我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一个结果。
日期：2010-12-12　11:09:26

　　牛棚组的江帆是我的挚友，他告诉我，牛棚组他有个老乡，懂得医道，不妨请他给你治疗治疗。
　　一听说是牛棚里的人，不由得想起那个拿着屠刀的兽医，万一这个人也是兽医，拿的是把牛刀，我的妈呀，我的骨头经得住牛刀插吗？割鸡焉用牛刀，算了算了，我想多活几天，婉言谢绝江帆的好意。

　　“你连我都不相信？换了别人我还懒得揽这个差使。”江帆说：“再不抓紧医治，落个终身瘫，我看你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苦口婆心，我岂能无动于衷？
　　试试就试试吧，命中有难，总是在劫难逃。
　　我到牛棚去找江帆，一个中年人在面壁打坐，他就是王清泉医师。
　　江帆指指那个中年人，示意我别作声。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王医师缓缓起身。
　　“王医师，我的朋友大川腰扭伤了，你能不能高抬贵手，积点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