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其实都是为了养虫子而特意保持的——一切都尽量保持陈旧，为的就是让虫子在熟悉的地方繁衍生息，用这股老旧的气儿，吸引更多虫子来。

　　褚锵蹑手蹑脚进门，轻车熟路爬上炕，看着对面的老头，他正在抽水烟，烟枪样式很花哨，和这古董一样的屋子格格不入，还是褚锵送他的。
　　“蒋爷，”褚锵嬉皮笑脸，“您猜怎么着？我弄了个好玩的！”
　　“等会儿，上次的钱你还没给我！”
　　“我能赖你的账？那不是上次没带现金吗？您平日里不出门，不知道外面的行情，现在都用手机支付……”
　　蒋爷从桌子底下摸出张二维码，“我怎么不知道？扫吧，二十六万八！”
　　褚锵咕哝一声，“越来越贵啊，您这就是仗着我喜欢！”
　　蒋爷卖虫子都是天价，没办法，有价无市，就这样还得提前多久预定，褚锵是凭着跟蒋爷的老关系，才有资格让他赚自己的钱。
　　“对了，我上次买的是什么来着？”

　　“你这个年纪我这个岁数，你都记不住我能记住？”
　　说的很有道理……
　　“那您给我抓点虫毒。”褚锵看着蒋爷墙上一排药柜。
　　“要最狠的？”
　　“不用不用！”褚锵摆手，盘算一阵，“给人吃的，就要毒的，能有多毒有多毒，但不能吃死人！”
　　蒋爷敲了敲炕沿，无数小虫子从缝隙角落里钻出来，窸窸窣窣爬上药柜。

　　以前褚锵问蒋爷，药柜上也不贴名字，能分得出来哪个是哪个？
　　后来亲眼看了蒋爷用虫子抓药，褚锵才明白，写什么名字啊？根本没必要！
　　这些小玩意儿相当团结，齐心协力拉开药柜取出虫毒，眨眼就送到了褚锵和蒋爷面前的炕桌上。
　　“算你便宜点儿，刚才那个二十六万八还没扫吧？得了，你直接给我凑个整！”
　　“二十七？”

　　“五十！”
　　褚锵老大不情愿，但也掏了钱。
　　这些年，斗虫的人越来越少，蒋爷还能赚得盆满钵满，全靠褚锵这样的人养着，要说这样的顾客有多少？
　　这么说吧，听说蒋爷每次赚了钱就拿去买金子，扔进一口水缸里，埋在地底下，现在已经埋到邻居院子里了。

　　他从来不问褚锵买这些东西干嘛，闹不出人命，他就生意兴隆。
　　褚锵拎着东西出门，路上和几个邻居打完招呼，又吃了碗面。
　　回家脱了鞋，看了眼放在鞋柜上的袋子，突然想不起来这是干嘛的？
　　好奇怪，褚锵发现自己每次从蒋爷家出来，都会忘记点什么。
　　韩禅是被臭醒的。
　　刚才一直研究那玩意儿，大概是身体太虚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会儿只觉得嘴里进了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一下就吐了。

　　“你给我喝什么玩意儿！”
　　韩禅抹了把嘴角，还有股黏糊糊的液体。
　　“毒。”褚锵笑眯眯地说着，关切地打量韩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给人服毒还问感觉怎么样？韩禅一把抢过褚锵手里的小泥壶往他嘴里塞。
　　可惜没了。
　　“当然没了，”褚锵撇撇嘴，“要不是这么贵，你以为我不想多买点啊！”
　　韩禅还想骂人，突然觉得食道好像烧着了一样，干呕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浑身都抽搐了。
　　“刚开始是有点难受，但是马上就好了！”
　　韩禅全身肌肉紧绷，胳膊腿不受控制地抽搐，全身像通电了一样。
　　那种灼烫的感觉在浑身游走，好像跳进火堆里似的。
　　胳膊的伤口下面，什么东西正在拼命地蠕动。
　　韩禅看到那些小蜘蛛竟然从皮肤下面爬了出来，飞奔窜逃，惶恐地逃离他的身体。
　　这是自己的身体让它们感到害怕，韩禅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个毒人，连这些想毒死他的蜘蛛都不敢留在里面。
　　“哈！因祸得福！”褚锵居然还很高兴，“这样也算我帮了你吧？”
　　韩禅想骂人，牙齿打颤，一个字儿都发不出来，太阳穴紧绷，血管像要爆开一样。
　　胸口有种极大的压迫感，死死锁住他的胸腔，一点空气都吸不进去，猛地一阵抽搐后，韩禅一动不动。
　　“死了？不至于吧，蒋爷说不会死啊，”褚锵捡了根小木棍戳了戳韩禅的脸，“喂，装死没用的！”

　　褚锵等了一会儿，韩禅还是一动不动，身体逐渐凉透了，开始有些僵硬。
　　“蒋爷骗我！这就玩死了！”
　　褚锵惋惜地砸吧着嘴，好像孩子弄坏了心爱的玩具，不甘心地踢了韩禅两下，看他没有反应，叹了口气。
　　“本来还想多玩一会儿的……”
　　看来只能拿来喂虫子了。
　　褚锵两只手兜在韩禅的腋下，把他拖到玻璃墙旁边，准备等会儿给他的虫子打牙祭。

　　刚拖到玻璃墙边，他试图松开韩禅，却发现自己的手抽不出来。
　　韩禅没动，但就是有种黏腻的吸力，把褚锵的身体和黏在一起。
　　褚锵蹲下去检查。
　　韩禅的皮肤紧紧贴着褚锵的手，皮肤就像被强力胶黏在一起，褚锵把脸都贴了上去，发现褚锵的皮肤上伸出一只只小的“吸盘”，像章鱼一样，吸附着褚锵的皮肤。

　　“这是？！”褚锵惊喜地叫着，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自己这是一不小心培育出了什么新品种？
　　仔细看看，那些吸盘就像一个个小蘑菇，造型怪异而又妖冶的菌类。
　　褚锵如同在欣赏一样不世出的罕见艺术品，看得完全入了神，丝毫没注意到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捏住他的脖子。
　　韩禅醒了！
　　“你是在装死？”

　　褚锵惊喜地叫着，那声音传入韩禅耳朵里，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显得格外聒噪。
　　不，就算是褚锵拼命抬高音调，也不可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韩禅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他自己的听觉变得敏锐了。
　　韩禅不是在装死，准确说，他是真的死去活来了一回，刚才的痛感好像身体被放在大山下压碎了，但是重新醒来之后，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身体变得灵活敏捷了，就好像脱胎换骨。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装死，”韩禅沉吟一声，抬头看向褚锵，“但是你死定了！”
　　韩禅单手捏住褚锵的脖子，毫不费力就一把将他拎起来，甩向玻璃墙上。
　　一声闷响之后，褚锵蜷缩在地上，张大了嘴巴缓了半天才动了动手脚，显然被摔懵了。
　　韩禅看着自己的手，没想到力气突然变得这么大。
　　褚锵爬起来想往门外跑，韩禅一动不动，在褚锵经过他身边的瞬间，猛地出手将他再次拎起来。
　　看来不只是听觉变得敏锐，视觉也发生了变化，褚锵的动作在他眼里好像被放慢拉长了。
　　韩禅拎着褚锵，将他拖到了玻璃墙旁边，打量对面那只虫子。
　　“你不会拿我喂虫子吧？”褚锵苦笑，“它是我养大的，不会吃我的！”
　　韩禅懒得搭理他，在褚锵身上摸索一阵，翻出了那个遥控器。
　　好久不见，好像还有点儿想这玩意儿。
　　“这是你很喜欢的宠物吧？”
　　韩禅瞥着褚锵，冷笑一声，褚锵一时间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