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出不去。”周扬帆也低声道，“我就是想让他们赔黄心蟹，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钩到的，要值几十块呢。实在要是不赔了我就自认倒霉算了，还是要走的。”
　　柳成林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要是真的把这里的丨警丨察逼急了，再发火反悔了把他关起来那就完蛋了，还是先出去为妙。于是他拍了拍周扬帆的肩：“那我先出去，在大门口等你！”
　　“嗯！”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然后松开。

　　柳玉贵终于松了口气，阴沉的脸上顿时轻松了不少，他看着柳成林从滞留室里出来，看着他身上被撕烂的棉袄是又好气又心疼，把自个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披到儿子身上。
　　柳成林却扭头又进了滞留室，将大衣扔给了周扬帆。“快穿上，里面太冷了！”
　　办公室里，老顾十分不情愿地交了罚款，心疼得脸都快拧下水来了。本来就是想找两个混混教训一下周扬帆，让他以后老老实实把黄心蟹卖给自己，谁知道事情最后弄成了这样，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要帮两个混子交罚款，他心里那个后悔哟。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只能自认倒霉。不过他心里有数，这事过后，那两个混子估计会死心塌地帮他做事了，毕竟出了事有担当能罩得住的人在潮河湾还是很受混子们尊敬的。

　　韩小强刚才吃了碗泡面，觉得小腹部发胀，便出来舒舒服服地撒了泡尿，浑身冻得哆嗦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天真冷啊！”
　　他看到周洋还在滞留室门口，不禁好奇道：“你怎么还没走？”
　　周洋赶紧递了根烟过来，一脸苦笑道：“韩所长，我这老弟不肯走。”
　　韩小强的眼睛眯了起来，望着黑暗中那个蜷曲的身影没有说话，招呼周洋往办公室走。“怎么回事？”
　　“我那老弟的黄心蟹被他们踩烂了，说要让他们赔。”周洋无可奈何道，“韩所长你不知道，我这老弟家事村里有名的贫困户，他学习成绩好本来是要考大学的，就是因为家里穷才不念书了，回来帮家里挣钱的。这三九天的好不容易钩点黄心蟹想卖钱，现在被他们踩烂了心里肯定不乐意。”
　　韩小强怔了怔，似乎被周洋介绍的情况触动了，也许是在思考自己的处理是不是还有不周到的地方。实际上他也没有想到，已经无罪释放了，一个老实巴交的青年居然不庆幸地赶紧离开这里还赖着不走。一般这种情况当事人要么是脑子有毛病，要么是对某种事物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执念。

　　既然那个叫周扬帆的青年能念高中，那肯定不是脑子不好，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想着周洋说的情况，韩小强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家中也是穷得叮当响的样子，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得上饱饭。他对贫穷并不陌生，不由得对周扬帆产生了一些同情。当然他更多的是想让周扬帆赶紧离开，要不然这寒冬腊月的他要是真赖在这里，要是冻出个好歹来，他也不好交代。难道还能让手下把他强行从滞留室扔出去吗？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有了应对办法，便开口道：“他想要赔多少钱？”
　　周洋也愣住了，他本以为韩小强会不高兴，没想到对方居然这样问了一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还真没问呢！”
　　“你去问问，他想要赔多少钱？”韩小强果断道，“要是不多，我就把他处理了。”
　　周洋大喜过望，也来不及先感谢两句，兴冲冲地跑到滞留室门口，声音颤抖地问道：“扬帆，你想让他们赔多少钱？”他声音颤抖当然不是因为韩小强给主持公道激动的，而是这天实在是太冷了。尤其是刚从暖呼呼的办公室出来，室内室外差距太大，不发抖才怪呢。
　　“我那黄心蟹差不多有十斤，四十五块钱差不多吧。”周扬帆早已算好了账，脱口就说了出来。
　　“你跟我来！”周洋招手道，看到周扬帆还蹲着没动，不由得又来了气，“我说你怎么回事啊？韩所长答应帮你处理了，你还不出来干嘛？”
　　周扬帆这才缓缓地站了起来，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在墙上。他的腿麻了，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出了滞留室的门。
　　“确定是四十五块？”韩小强打量着这个满脸疲惫眼睛却还是那么坚毅的年轻人，也为这个有零有整的数字而奇怪，确认了一下。
　　“我那黄心蟹就值四十五块。”周扬帆认真答道。
　　韩小强突然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那我就帮你处理一下。实际上你这索赔呢也不归我管，属于民事范畴，应该你们自己协商解决。不过既然你们都在这里，那我就顺带处理一下。那个谁，你去把刚才那两人喊过来……”
　　瘦高个小混混大名叫张义清，整天把头发弄得油光水量的混子名叫李正山，他两已经在处罚决定书上签了字，此刻正裹紧衣服跟着老顾已经到了大门口，又被顾乐阳喊了回来。
　　“怎么了？”老顾疑惑道。
　　顾乐阳苦笑了一下，小声道：“还有点麻烦，人家在屋里要你们赔黄心蟹钱呢！”
　　老顾气得恨不得再让张义清和李正山进去暴揍那小子一顿，可是他现在只能忍气吞声，带着一脸的谄媚进了值班室。
　　“你就是当事人吧？”韩小强把老顾递过来的烟放在桌上，眯眼问道。他对于顾乐阳的小动作那是心知肚明，也多少了解一些以前的事情。不过那是在他调来之前，无论这帮手下做过什么他都无所谓，和他没有关系。但是现在他是所长，虽然要照顾手下的情绪，可是还得要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办事。

　　“嗯。”老顾点了点头又瞬间反应过来，赶紧尴尬地摇头，把站在门口冻得抖抖索索的两个混子拉了进来。“是他们两个，我是他们亲戚。”
　　“张义清，李正山是吧？”韩小强看了一眼两个混子，这两个家伙低着头不敢说话。“你们在路上把这个周……”
　　“周扬帆。”周洋赶紧道。
　　“你们把这个周扬帆的黄心蟹踩烂了，是不是有这回事？”韩小强不动声色问道。

　　“那是没注意。”李正山狡辩道，“我们是没注意踩到的。”
　　“你们就是存心的。”周扬帆怒道，“都这时候你们还不承认！”
　　“嗯？”韩小强目光瞄了过来，周洋赶紧拉了一下周扬帆的衣裳，示意他不要说话。
　　“我不管你们是存心的，还是不存心的。”韩小强脸色阴沉道，“现在周扬帆要你们赔偿损失，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没钱。”张义清嗫嚅道。他说的是真话，他的兜里比脸都干净，确实一个钢镚都掏不出来。他们整天在街上混，出入于录像厅溜冰场，有两个钱都花光了，要不然怎么能沦落到为了一点点好处心甘情愿地当老顾的狗腿子呢。
　　“那我不管。”韩小强威严地看着这两个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混混，淡淡道，“你们不赔偿人家，我就不能放你们走了！”
　　张义清和李正山可怜巴巴地望着老顾，那意思是很明显的。他们两个是帮老顾办事的，既然老顾连罚款都帮着交了，那想必也不会再吝啬这点赔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