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药品都要做三期临床吗？”
　　“所有的新药正式上市之前都要做三期临床，”丰经理说，“第一期和第二期是免费提供药品给医院做临床试验，第三期可以是有偿供药给医院，说具体点就是我们给医院提供做三期临床的药品，不再是免费的，而是像其他药品进医院一样，医院是要购买的。做三期厂家是要给科研经费的，如果是专家组成员，还要集中开会，而开会的一切费用都是厂家的。还有可能在开会期间发给每个专家一个大红包，有这等好事，当我们拿着三期临床文件去找科主任时，一般科主任都乐意参加。”

　　丰经理接着说：“牵头单位是原来帮我们做二期临床的医院，你们可以拿着这个文件去医院，让医院给我们做三期，这样就顺理成章地进药了。”丰经理说着把文件拿给我们看。哇，是三期临床办公室发的文件，真正的是红头文件，《关于委托有关医院承担“红胞素”第三期临床试验工作的函》。
　　丰经理说：“你们谁需要就去复印，可以多复印几份。原件要留在公司，你们可以拿复印件去医院。”
　　我赞叹道：“这么快就拿到了批文了，厉害呀！”
　　丰经理淡淡一笑：“这有什么厉害的，只要有医院同意牵头做三期，三期办的人是不会反对的。我去找他们，他们很快就同意了，这不红头文件都下了。”
　　“有了这个文件，我们进医院就方便多了。”我把红头文件拿在手里。这哪里是文件就是一份尚方宝剑，按照丰经理的说法，有了它我们的红胞素就可以很快进医院了。我兴奋的似乎看到药品已经进医院，已经在科室里畅销无阻。这么多天的阴霾终于可以一扫而光，曙光就在前头。
　　日期：2020-05-20 19:55:16
　　但以后事情并不是像丰经理说的那么简单。
　　第二天，我就拿着三期临床办公室文件的复印件，为了正式起见，我在复印件上还加盖了公章。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对医生说，如果医生说什么，我怎么回答。甚至想到药剂科进药了，我怎么去谈扣率，盘算着扣率是多少，我能从中获利多少，低于多少扣率就不行，最好是多少扣率。
　　今天的公交车好像也特别快，还没感觉就到站了。下了车直接奔H医院，以前来过多少次，每次来都是心情沉重，只有这次格外轻松，因为这次我带有尚方宝剑，科主任肯定会同意我进药的。
　　来到肿瘤科，直接去科主任办公室，我轻轻敲门，听到“请进！”。是陈主任的声音，我在之前已经找过他多次，他的声音我也深深的留在记忆里。
　　办公室里只有陈主任一人，这是谈业务最好的时机。我还没开口说话，陈主任看我来了就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好像我打扰他了。他劈头盖脑一句：“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们这里的病人大多数都是有医保的。你这个药又没进医保，就是进了医院也用不动。”
　　我把三期临床办公室的文件给陈主任看：“陈主任，这是三期临床办公室的文件，你能不能帮我们做个三期临床？”

　　“三期临床怎么做？”陈主任接过文件看，“是免费提供药品吗？”
　　“不好意思，陈主任。一期，二期药品是免费提供，三期是不能免费提供的。”我认为陈主任提出三期免费的要求不合理。
　　“谁说三期不能免费提供药品？”陈主任对我的说法不认同，“我这里做三期都是免费提供药品的。”
　　我在来的路上想好的话，这时一句也用不上了。要我免费提供药品是不可能的，如果不能免费供药，陈主任是不会接受做三期的。我只能做最后一次努力。“陈主任，我们在其他医院做三期都是有偿提供药品的。虽然我们不是免费提供药品，但我们公司会给您三期临床科研经费的，以后还会邀请您参加三期临床专家认证会，开会期间的一切费用都是我们公司的，你看这样行吗？”
　　“不能免费提供药品，我们没办法用。”陈主任态度比较坚决，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带着几乎哀求的口吻说：“陈主任，不是我不能免费，是公司给所有医院的三期药品都是有偿使用的。如果你能有偿给我们做三期，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不能答复您的，我可以回去请示。”
　　“我什么要求都没有。”陈主任果断地说，“如果你不能免费提供药品，我们是没办法做三期的。”
　　怎么办？这家医院就这样放弃了？可不放弃还能有什么办法吗？尚方宝剑在这里不好使，人家不买账，免费提供药品根本不可能，可陈主任说他这里三期临床用药都是免费提供，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也不像丰经理说的那样科主任都愿意做三期，我想的太简单了。
　　“如果没什么事情，我还有事。”陈主任下逐客令了。
　　我不得不强装笑脸和陈主任道别。这家医院没希望了。但我还是不死心，去医务科碰碰运气，我知道可能性不大，但还是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想法。
　　医务科在办公楼的三楼，当我说明来意，医务科的科长说：“三期临床不要找我们，你直接去临床科室，和科主任联系就行了。”医务科显然对做三期临床的事情不过问。
　　“医务科不负责做三期临床吗？你和他们说说不就行了？”我明知故问。
　　“我们不负责。”医务科长说，“你去找科室吧，只要他们同意就行了。我们和科室说，他们没时间，我们也不能强迫他们，所以，还是你自己去找他们。”
　　到此为止，一切希望都破灭了。所谓的尚方宝剑在这里也不灵了。

　　日期：2020-05-20 20:14:54
　　回到宿舍，我把上午在H医院见陈主任的遭遇给丰经理汇报。丰经理说这很正常，他劝我不要遇到一点挫折就没有信心了。一家医院不行再去另一家医院，总有医院是可以接受的。他让我下午去B医院看看。我说上午的事情弄得我心情不好，我下午想就近去G医院，上次给他们使用了16支药，效果还不错。我想去看看能不能给进药。丰经理说不要背思想包袱，中午多休息一会，到四点钟再过去，那时候科主任一般都不忙了，你可以和科主任多谈谈，没准他一高兴就同意你进药了。我想不会像丰经理说的那么简单。

　　虽然是下午四点钟了，但地表温度至少还有四十度，火辣辣的太阳仍然放出巨大的热能，烤的路上的行人个个汗流浃背。我打着遮阳伞，匆匆地走着，还没走一会浑身都开始出汗了。
　　G医院的门口有卖冷饮的。我正想过去买，忽然像到我这几天不能吃冷饮。我买了一瓶矿泉水，坐到医院的椅子上，一口气喝了一半，仿佛凉爽一些了。我擦擦额头的汗水，心情恢复了平静。
　　抓紧时间去肿瘤科找张主任。我把剩下的矿泉水塞进包里，我记得丰经理在培训的时候说过不要手里拿着没喝完的矿泉水去见医生，这样不礼貌。
　　主任办公室，和张主任打过招呼，我直接说：“张主任，我想让您给我们做个三期临床，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