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流水从他身边流过,天色由暗淡变明朗,视线慢慢清晰起来,然而对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阮虎开始起疑,心里不停地在问,难道对方早已察觉到了我的行藏,故意按兵不动,与我比拼耐心吗?
难道对方乘我一走神,悄悄地溜下大树,转移了?
又或者是我判断出现失误,对方在我搜索到这之前,就已经转移了。
阮虎迫切想起身前去探个究竟,但情况不明朗之前,他还是心存顾虑,担心对方这个时候正在暗处窥伺,他这样一动,必然败露形迹,岂不正好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他只好耐住性子,潜伏着一动不动。
薄雾升腾起来,像一道道薄薄的,灰白色的纱巾,遮挡住林中的一草一木,视线又变得隐隐糊糊。
糟糕,敌人正好利用晨雾为掩护,摆脱我的控制。
意识到这个糟糕的问题,阮虎眉毛紧紧绷成一团。
蓦然在此刻,他隐隐约约地听见左前方传来脚板踢踏地面枯枝败叶的响声,间杂着粗重的喘息声,哎哟哎哟的喊痛声。
他双眼瞳孔警惕地收缩成针芒状,从瞄准镜前移开,右手慢慢地拔出插在右大腿外侧的TT33手枪,顺手在腰侧武装带上一蹭刮照门,拉动套筒给枪上了膛。
白雾中影影绰绰地蠕动着几条人影,阮虎电炬似的目光射过去,一看,人数有七人,个个短小精悍。
随着那些人越走越近,他看见他们中有的人提着AK-47冲锋枪,有的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有,有的人走路的样子像大病初愈的病汉一样歪歪斜斜的,有的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蹒跚而行,看他们的形态狼狈之极,肯定是败军。
阮虎不敢放松警惕,右手上的TT33手枪朝向白雾中走过来的那些人,随着那些人渐行渐近,他看见他们中有人头上戴着的奔尼帽。
奔尼帽,不就是他手下那些士兵的制式军帽吗?
那些人已离他不足十米远,他终于看清楚了他们的形貌扮相,单绿色夹克式作训服,奔尼帽,胸兜式弹袋,左肋挂水壶,右肋挂帆布挎包,AK-47冲锋枪,正是他手下的那些士兵。
只不过他的那些兵的作训服都破破烂烂,有的人脸上涂满了血污和泥垢,有的人吊着血迹斑斑的胳膊,有的人则拖着一条缠着带血绷带的大腿。
看得出,阮虎手下那些兵真的触发了敌方布设的连环诡雷,伤亡不小。
左拳狠狠地砸在地面上,阮虎心里暗骂道:哎呀,我真笨,太相信自己的判断,呆在这里白白地耗费了一个晚上。
他乍猛地从灌木丛里一跃起身,那几个早已成惊弓之鸟的幽灵党士兵吓得惊叫起来,连摸枪反抗的意识都丧失了。
“大家不要怕。”阮虎赶忙大声道:“不要怕,是我,你们的副队长。”
当先的一个身体还算完好的士兵最先回过神来,讶然地望着阮虎,惊叫道:“副队长,是你。”
“你们怎么搞的?”阮虎闪电般蹿上前,左手一把抓住那士兵的衣领,推搡了一下,暴烈地问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其他的人呢?”
“副队长,我们小组。”那士兵嘴唇惊慌地嚅动几下,吞吞吐吐地道:“我们…我们小组…中…中…中了敌人的埋伏。”
“其他人呢?”阮虎瞅了一眼其他几名伤痕累累的士兵,左手用力推搡了一下那士兵,厉声道:“我问你其他的人呢?”
“我们分…分…分组…行…行动。”那士兵苦丧着脸,惊慌地嚅动着嘴唇,“我…我们…我们组中…中了埋伏……都…都…都被…被炸死…炸死了。”
“什么?分组行动?谁让你们分组行动的?”阮虎心头大火,狠狠一把将那士兵推得倒退两步,扑通一交跌坐下地,他暴跳如雷地向这几个窝囊废吼道:“笨蛋,你们他妈的都是一群笨蛋,谁让你们分组行动的,难道你们想分散开,让人家一个一个的全干掉吗?”
“我靠!真笨。”他气急败坏一掌砰地劈在旁边一根手腕粗的树枝上,喀吱的一下脆响,那根树枝断裂了。
士兵们纷纷沮丧地将脑袋耷拉着,任由阮虎把憋了一肚子的气恼发泄到他们身上。
“真是气死我啦。”阮虎箭步上去,弯腰,左手一把揪住给他推倒在地上的那个士兵的衣领,将他从地下提起来,瞪圆两只喷火的眼睛,厉声问道:“看清了吗?敌人有多少人?”
“好像……好像…”那士兵筛糠似的抖动着身子,嘴唇哆哆嗦嗦地道:“好像……有两…有两到三个人…他们…神出鬼没…不像是人…太…太…大可怕了…太可怕了。”
“一群饭桶。”阮虎气得额头青筋暴涨,又狠狠一把将那士兵推得一交跌坐倒下去,他右手上的枪向其他士兵指指点点,叱道:“十几人没了,你们连对方有几个人都没看清楚,不是饭桶,你们还能是什么?”
眼皮子陡地跳一跳,他转念一想,饭桶不正是骂我自己吗?这场仗输得这么惨厉,归根结底,还是我这个军事主官指挥失当,怨不得手下的这些兵们无能,敌人实在太狡猾,太狠毒了,今天我一定跟他们没完。
他狠狠地咬着嘴唇,转过身,走两步,嗙地一脚踢在一棵大树上,震得树身一阵摇颤,树叶簌簌的散落而下。
他心头的怒气消散了些,叹了几口长气,情绪平稳后,和颜悦色地吩咐手下那些受伤的士兵们:“好了,你们先回去治伤,同时向大队长转达我的意见,他们的小分队可能已经带着方博士撤回了,留下来的特战兵是负责打掩护的,人数应该是两个人,但战斗力极为强悍,也极为狡诈,不要再派部队的来,挑几名狙击手,配合我一起行动。”
打发走那几名受伤的士兵后,阮虎没有犹豫,毅然决然地踏上征途,他要去找对方决一死战,报仇雪耻。
夕阳斜挂在西边的山头,映射得周围的云彩红彤彤的,像火苗一样。
爬上一座巍峨的山峰,林青松扯掉头上的头巾,用头巾抹抹脸颊上的热汗珠子,向走在他前头的武文涛气吁吁地喊道:“喂!副连长,歇歇脚再走吧!”
武文涛看看右手腕的战术手表,扭头望望林青松,见林青松的锅盖头热气腾腾,汗水淋淋,有如一个刚从热水中捞出的篮球,当下呵呵一笑道:“瞧你小子,才走不到三十公里,累得个气喘如牛的,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开玩笑,以前那是训练,现在这是打仗。”林青松甩胳膊,扭脚腕,舒活着僵木软麻的腰部四肢,气吁吁地道:“再说了,这里的山这么高这么陡峭,这里的山沟又这么深,丛林也这么茂盛,咋可能像以前训练那样一夜急行军上百里,更何况,那帮家伙又追得紧。”
“好吧!不多说啦!就依你,歇会儿。”武文涛喀喀地几下拔开腰封和背带插扣,,取下战术背包,丟到地下,把85微声冲锋枪靠到一棵大树底下的石头上,然后将身子俯跌下去,双手拳头撑地,双脚脚尖蹬地,支起躯干,随即就开始做俯卧撑,舒活业已僵麻的腰身四肢。
林青松咕咚地抛下大背包,仰躺在地上,头枕靠着背囊,仰望着西边山头那赏心悦目,令人神往的红霞,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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