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能坐着小轿车一直到村头的人还不算多,而曾勇也似乎为这样的归来感到了一种很风光的感觉。当车子停在村口时,闲聚在那里的老人、小孩子都停止了一切活动,专注地盯着那一辆轿车的到来。曾勇从车里走出来便在后备箱里取行李,魏娥则吃力地在车门边侧着身体,曾勇见状连忙放下行李过来搀扶魏娥。这时一些小孩子则过来好奇的围观那辆车,老人们则一边招呼着孩子别淘气一边也向着曾勇这边走来,曾勇则笑着脸从荷包里掏出一包很高级的香烟,一边向那些长辈们打招呼,一边给他们递上一香烟,而那些老太婆则对这个肚子微突的女生更感兴趣,一番扯谈寒暄后便会将话题转移至魏娥身上。她们选是对她容颜夸赞了一番,而后就是丨警丨察式地刨根问底,娃娃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结婚?这样一问一答的对话,让他们心里感到不耐烦,但相对而言,曾勇更担心有人会问起关于浩然和张成的问题。
显然,魏娥的出现给这个村庄带来了新奇的谈资,这也是那些半百老人最关心的话题。如今农村外出打工的女生几乎走出去后便会远嫁,这样的单向人口迁移导致农村供需比例失衡,婚配矛盾也就变得越来越突出了,这可急坏了不少父母。而曾勇这次带回来一个如此秀慧的女子,这显然能让那些老头老太们摆谈上好一阵子。
虽然成为众人焦点的感觉是很开心的,但这也会让人觉得不自在,一阵客气后曾勇就带着魏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回家!还带着未婚妻和快要出生的宝宝,这显然是一件令人再开心不过的事了,离开老家六年了,对曾勇来说,这几年没有白混。
魏娥第一次来曾勇的家。在县城里,她精心的给未来的公婆买了时髦的外套和一些营养品。对于一向粗野惯了的曾勇来说,眼前这个心思细腻、大方得体的女子何尝不是命运对他的恩赐,他从心里佩服着魏娥为人处世的能力。
走在一棵大核桃树下,眼前一座青砖瓦房静静的依在一个小山丘边,屋后面有一片翠绿的竹林在微风中淡淡的摇曳着,青石板的院坝周围还有些丝瓜、黄瓜之类蔬菜闲挂在藤架上,而最亮眼的是家门口的那段小路已经开满了芍药花,这是曾勇小时候亲手栽下的,如今已经长满了那条小路两边,红的,黄的,甚是喜人,烟囱在屋顶上悠闲吐着青幽蓝的青烟,一条小黄狗卷缩在屋檐下。眼前这个简朴的农家小院园此时显得如此的恬适,静谧,安祥。曾勇牵着魏娥站在核桃树下静静凝望着自己出生、出发的地方,而菜园里劳作的妈妈王春兰已经发现了儿子的身影,她急忙地从菜园里快步走出,迎接着儿子的归来,曾勇望着妈妈,看到她脸上复杂的笑容,心里自然难以平静。
王春兰上前急忙接过一些行礼便往家里走,曾凡民已经站在门前的阶梯上欢迎着儿子的回来,而他旁边这个朴素大方女子是他们最大的惊喜,只是他们讲不出什么体面的欢迎词,只能憨憨地笑着。
曾勇拉着魏娥给爸妈介绍着,魏娥接过话说便大方的喊了声“叔叔!”“姨!”她一边喊着一边配合着点头微笑,那种礼貌显得真诚而得体。曾凡民显然开心极了,但他并不知道如何来迎接这个未来的儿媳,于是他只好吧嗒吧嗒的抽起土烟,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开心的样子显得自然些。而王春兰似乎在这方面显得从容一些,她先从屋里端出一条长板凳招呼魏娥坐下,而后又安排曾凡民去屋后面抓只大公鸡抓回来。曾勇则一边整理行李,一边把魏娥准备的礼物递给曾凡民和王春兰,王春兰看了看礼物后就笑着放卧室,出来后便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在一阵惨烈的鸡叫声后,曾凡民就像是提着战利品一样回到了院子里。曾勇已经来到厨房里帮妈妈生火了,而魏娥也跟着来到了厨房里挨着曾勇坐在火塘边上,王春兰将一个装满水的水壶架在炉灶上,安排他们先将水烧开,而自己则拿着菜刀在石水缸上荡了荡刀刃,随后便是一阵公鸡的惨叫。
一阵利索的砍切后,鸡肉被王春兰处理成了一些均匀的块坨,一切就绪,曾勇和魏娥还是围坐在炉灶边负责添柴生火,王春兰又将一口大铁锅架在柴炉上,随后拿着一块抹布在锅里麻溜的抹了她几圈,接着就向锅里倒入了些许菜籽油,柴火的火苗时不时地窜出锅底,菜籽油在高温的作用下从锅里散发出浑厚的油香,等到一股青烟从锅中升腾而出时,曾妈妈便将砍切好的鸡肉倒进了油锅中,随着一阵锅铲的翻炒声和热油与鸡肉的油炸声,油香混和着肉香开始从灶房弥散。
铁锅、菜油、鸡肉和锅铲在默契的配合着,一阵哐当声后,鸡肉开始呈现出泛金光的焦黄色,炉膛里的火光在锅边曼妙地摇摆着。花椒、干辣椒,豆瓣酱、老姜、大蒜早已就绪,现在该它们登场了,随着它们的加入,一种复合的油香和肉香顿时扑鼻而来。曾妈妈再次卖力的翻炒,而后又将一碗泡姜、泡萝卜、泡辣椒和着一些酸汁水倒进铁锅里翻炒,随后沿着锅边浇上一圈水后便盖上了锅盖。在一阵咕咚咕咚的闷煮后,美味的“农家原生态土灶酸辣鸡”在空气中飘散出令人迷醉的奇香,那种特有的香味久久的停留在鼻腔里,甚至是记忆中,令人陶醉。
在外漂泊多年的曾勇和魏娥此刻心里正享受着这记忆和现实的邂逅。当曾妈妈揭开锅盖的一瞬间,曾勇便将手伸进了锅里抓了一块出来,他先是放进了自己的嘴里扯了一块,剩下的又喂给魏娥,而魏娥也很自然的张开嘴巴接过他喂的鸡肉,他们的动作是那样连贯,默契和迫不及待,尽管烫得有些狼狈,但那仓促咀嚼的样子却流露着非常满足的幸福!
酸辣鸡对于农村来说朴素的像空气,但却高级的不可代替,所以这里几乎每个孩子都有一份对它痴迷记忆。当王春兰揭开锅盖的那一刻,曾勇会冲动的伸手去锅里抓,他显得那样的急切!
当那软糯鸡肉和着酸酸辣辣的汁水进入游子的口腔时,他脸上的喜悦和心里的满足是复杂而难以言表的。他一边咀嚼着,嘴唇还配合着发出吧嗒声,甚至还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油汁,那种享受的表情似乎又回到了孩童时代!
也许是失落的灵魂终于找到了依偎!也许是味觉记忆在时空里流浪太久!所以当再次相遇时,曾勇才会如此的期待,如此迫切。他那毫无掩饰的样子似乎是本能的条件反射,而那酸酸辣辣肉香更是味觉记忆中永不改变的信仰,无论身在何处,时隔多年,都能随时撩拨游子的心弦。
初来乍到的魏娥似乎也被这美味得酸辣鸡点燃了她兴奋的神经,曾勇分享给她的那一口似乎让她的味觉获得了满足,虽然口腔里早已空也,但她还是尽力地抿嘴吞咽着什么。她一边添柴一边赞叹着:好香呀!好香呀!太美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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