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浩然一直想和王艳拍个合影,但没有勇气说出口,没想到王艳会主动邀请和他合影!
浩然回道:“那太好了!”
两个人朝街上的照相馆走去,都心事重重的,一路沉默不语。
照片照好了俩人又来到河边,沿着河边一排古老的吊脚楼慢悠悠地走着,心里都有好多话要说,却又开不了口。
还是浩然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家里现在情况怎样?”
王艳答道:“爸爸走了后,妈妈一个人拉扯着我和弟弟,家里的体力活也要妈妈来做,多亏了家里的亲戚们有时也来帮衬着,加上那个石厂老板也赔了一万多块钱,妈妈平时卖鸡蛋和小猪仔这些,还喂有几条肥猪,勉强维持,只是辛苦妈妈了。妈说开学的时候,把家里几头肥猪卖了足够我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浩然回到:“那就好,只能靠你妈妈一个人撑起这个家了,你弟弟听说成绩也很好,你妈妈的担子好重哟。”
王艳说到:“是呀!邻居和亲戚张罗着给我找个后爸,我妈坚决的拒绝了。队里有些光棍也来我们家串门,总是被妈妈凶恶的赶走!我妈的性格很要强。”
浩然说:“你妈妈真是了不起!”
王艳说:“唉……!我妈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犟了,又不爱说话,不善沟通,只知道埋头苦干,亲戚们好心来劝她,她却恶狠狠的说她这辈子只嫁一个男人,再苦再累认命了,有她、有孩子就是家。王忠诚死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她是个好男人,她这辈子知足了,人要讲义气,不能对不起人,也不能对不起两娃。”
其实王艳从心里为妈妈的这个决定感到庆幸、虽然她知道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但她心里是无法接受任何一个男人来取代她爸爸的位置的,这也是不能被取代的。
也许每个农村娃娃大多从小就注定要听着自己的家史长大吧!王艳也没有例外。从她记事以来,父亲就不停的讲述着他们家过去的故事,这些故事最终所表达的意思是这个家来之不易,所以当王忠诚突然离世后,王艳突然发现家的故事如同一个接力棒一样被自己握在了手里,充满了一种神圣的怪力,而这些故事是有份量地,这对于一个小女生来说似乎是承受不起地。于是浩然的出现让她有机会向人袒露自己的家事,而这样的倾述既是王艳对故去父亲的精神凭吊,也是一种能量的转移,在一种特别的氛围中,王艳毫无顾及把家事一一向他倾述,浩然则耐心地倾听着。
对于这一波出生在改革开放之初的八零后来说,国家这艘巨轮刚刚把航向从阶级斗争转向经济建设,他们出生的时候已经不再担心挨饿了,人们终于有力气创造美好生活了,而国家也允许每个人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奋斗了。所以这些八零后从出生那一刻起,大多都承载着一个家庭将要走向美好生活的希望和寄托。时代留给父辈们的伤痛是那样的剧烈,以至于当生活刚有好转时,便要急切的向后人讲述他们记忆里还滚烫的过去,生怕他们忘记,生怕他们不知道珍惜,所以他们总会为了碗里剩下的一粒米饭而喋喋不休的唠叨好一阵,孩子们当时大多对那些遥远的过去不感兴趣,甚至怀疑,甚至不屑一顾,但等到他们稍稍懂事了便会明白那些喋喋不休其实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
像王忠诚那个时代的家庭大多都是贫穷的,社会所普遍的比较也只能是谁比谁更穷,而穷富的评价也只有吃饱饭这唯一的标准。王忠诚当时家境应该是非常的穷,尽管一家人都拼命的劳动,但不得不面对年年都有几个月欠口粮现实,所以这让他快满三十了还没能成家,如果不是李红梅充满义气的个性,也许王忠诚很可能会成为农村一个勤劳的光棍,但好在他还非常的勤劳,在一个亲戚的众横捭阖下,李红梅很勉强地和我王忠诚见了面,而王忠诚壮实的个子和一股憨劲也让李红梅颇有好感,在不多的交流中,王忠诚说的话一语中的,并最终赢得了李红梅的芳心,他说“你要是嫁给我,我一定要发狠干,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李红梅就凭着王忠诚的这句许诺就决定嫁给了他。
李红梅的家庭在当时的农村算是具有些革命基因的。她的父亲几岁的时一场霍乱差点让全家人都死绝,好在有个当挑夫的二叔一直都是个光棍,危难时刻,一家人把他和一个妹妹过继给了二叔,并嘱托他一定要把这两个娃娃的命保住,二叔临危受命,把他和妹妹挑在担子里一路逆风而行,边逃荒边用些蒿草偏方草药熬水喝,没想到他们三人都逃过了一劫,后来就来到了安坝乡落了脚。但生活光靠二叔做苦力实在难以为继,经人介绍,只好把妹妹送了童养媳,从此杳无音讯。她父亲十多岁的时候,当长年二叔在给地主家耕田时牛突然发了疯,把他二叔给顶死了,好在没多久就遇上解放了,村里为了照顾他就送他去参了军,到了部队就遇了朝鲜战争的爆发,他们的部队在一声令下就跨过了鸭绿江,战场上他的腿负了伤,大炮还伤到了他的听力,伤养好了他就退伍了。
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大多性格怪异,难以理解。回到乡里后虽然身体有残疾,可是在村里劳动时总是玩命干,后来因为耕田时被埋在地里的一个碎瓦片伤了脚,大家都叫他用酒处理一下,他却说“我命大,霍乱没把整死,大炮没把我炸死,未必一个小瓦片还能要了我的命吗?”他索性抓起一把泥巴在伤口上糊弄一气,伤口的血虽然止住了,没想到几个月后,就得了破伤风不幸去世。
父亲去世时,作为长女的李红梅已经有十多岁了,下面还有四个姊妹尚不知事,她不得不要和妈妈一起承担起家庭的重任。从小就要当家理事的她不得不让自己强大些,在以工分为生存之道的农村里,李红梅的性格充满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倔犟,为了这个家,她错过了最好的结婚年龄,直至挨成了老姑娘才和王忠诚结了婚。她和王忠诚的婚礼简单的连一件的确良衣服都没有就组成了家庭,结婚的第二天就分了家,分得最主要的财产就是两间土墙房和一张床,还有几样简陋的炊具,他们就这样开始了独立的生活。婚后王忠诚努力兑现着承诺,从不让李红梅做重活累活,第二年就有了王艳。王忠诚努力劳动,自己建了砖窑,农闲时就挖土做砖坯。制砖的活是农村最辛苦的一种,但他从不叫苦叫累,三年后家里就建起了几间砖瓦房,是队里最早修砖瓦房的,并靠制砖赚了些钱。制砖虽然辛苦,但凭着那股勤劳劲和李红梅的操持有方,家里已经搞得有声有色的,是队里比较富裕的家庭,直到后来有了机制砖了这生意才停了下来。
王艳向浩然讲起这些故事,算是一种托付吧!两人入神的交谈着,无奈话长路短,天色渐晚,两人沿着河边一直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水库边了。晚霞悬挂在西边,余晖映红的半边天,红的耀眼,紫的深沉,与湖面衔接成一副绝美的画卷。湖面上偶有小船划过,泛起微波向岸边驰涟,两人相依着坐在岸边的草地上,迎着夕阳的互相吐露着心声,真挚而纯洁的情感如涓涓细流般流淌着,唯美而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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