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些年轻的售货员可忍不住，有几个也喊了起来，“买东西的很伟大吗？”“黄海怎么？黄海大晒？”
　　我听到柜台那边开始吵闹，就知道此刻必须决断。我郑重地对陈杰说，“阿杰，事情紧急，我来不及慢慢解释。今天你必须让我做决定，有事我负责。好不好？我觉得我们必须卖货！”
　　不等陈杰表态，我即刻电话对程总讲，“程总，我们决定卖货。黄海要多少，给他多少。你仓库里不够，明天从我公司仓库调。再不够，我要工厂紧急空运。可有一条，必须现金交易，钱一分不能少收，广州其它单位的支票一律不收。另外，今后没有质量问题和拆过包装的一律不能退货。这些你必须替我当面咬死了！”

　　日期：2019-07-06 21:35:50
　　程总毕竟是老商业，马上回答，“OK，有你卖货一句话，我就一切明白，我识做，我即刻自己上柜台参加卖货。你放心！”
　　放下电话，我对楞在一边生气的陈杰说，“阿杰，我马上给许利洪先生报告为什么必须卖货的理由，你听着，省得我说两遍，你有什么意见我们过一阵先讲。”
　　陈杰没做声，我知道这种时候不出声也就是表示不得不同意。

　　日期：2019-07-06 21:37:00
　　许利洪电话马上接通。“怎么样？张总先生，我在等你黄海的消息。”他还是不讲客套，开口就是生意。
　　“黄海在广州要把名门丨内丨裤沽清，说有多少，买多少。”我尽量心平气和地讲，“估计他明天就会提出‘一加一赔偿’。刚才海珠百货店就因为他要扫货，商店不想卖，发生了一点小争执。黄海在广州是带着律师、记者和保镖来买货，摆明就是不怕打官司，不怕新闻报道，甚至不怕打架。说难听话，是唯恐天下不乱！”
　　“个bi养的！”许利洪爆了一句标准的山东烟台粗口。
　　“许先生，我仔细想了好几日了，也用心研究过你的产品和《保护消费者权益法》，最后我决定还是要卖货。”
　　“哦？理由呢？你不怕黄海一加一索赔的损失？”许利洪说话的立刻缓慢，语气变得深沉慎重，一字一句，显然他在一边思考一边斟字酌句，电话的气氛顿时显得特别沉重。
　　日期：2019-07-06 21:37:36
　　“我仔细研究过你的产品，主要材料确实是80支以上的全棉细纱针织布，是由香港上市公司德永嘉集团公司织布供应，用料和质量都应该可以保证。至于在男裤门襟的地方加化纤混纺布衬垫，主要是生产工艺的需要。我请教过广州针织行业的行家，因为全棉80支以上的纱支织的布，像丝绸一样细滑，不加硬布衬垫，车线难度太大。而且不加硬衬，整条裤身太软，卖相不挺括，一定不好看。”我也尽量一字一句地慢慢讲，我知道此刻许利洪正全神贯注地听我讲话，我仿佛觉得许大哥就坐在我面前，我讲得专心致志，觉得进入了谈生意的最佳状态，就是对自己的意见非常有信心，觉得一定能说服对方，因为我坚信我的意见不仅正确实用，而且对我们双方都十分有利。

　　“对，这是内行说的话。”许利洪高兴了。
　　日期：2019-07-06 21:38:28
　　“所以，我们加化纤衬垫是为了消费者更好地使用商品，是增加丨内丨裤的价值，同欺诈销售一点都不沾边。其实服装标记一向只是主要材料。比如标记全毛西装，只说明面料含95%以上羊毛，并不包括里布、衬布质量。”听许利洪没有反对，陈杰又在一边微微点头赞成，我信心更足了，“我们不用怕，也不能怕。要是我们怕出事，广州不卖货，表面看我们暂时不受损失，可那些‘黄海们’会在全国到处闹哄，大家都怕事，全国都不卖货。许大哥，不光我们的货要砸死在手里，你的工厂也得停产。那我们损失就更大了。”

　　“嗯，有道理。你接着说。”
　　日期：2019-07-06 21:39:14
　　“另外，我想这次一加一索赔，并不是黄海说了算，也不是我们说了算。最后还是要工商局、质监局决定，甚至要法院判决。黄海要名要利，唯恐天下不乱。好，我们也不怕把事情闹大，涉案金额越大，牵扯地区越多，领导部门越要慎重。而且北京地方领导部门的决定和法院的判决只在北京有用，到广州还得广州地方有关部门另做决定和判决。先不说官司输赢，就算检验部门检验标准和结果的认定，从一审、二审、到执行，这官司一年也打不完，全国到处打？就算我们顶得住，黄海也受不了。名门丨内丨裤又没有影响消费者健康的任何问题，官司期间一定可以继续销售。他索他的赔，我卖我的货。怕什么？我想来想去，损失最小的办法只有一个，我们对自己必须有信心，相信自己的货质量最好，不怕把事情搞大。我就同黄海赌这一把，他要多少，我就卖多少，我仓库的货不够，你就从厂里给我空运。只要他喊饿，我就喂到他撑。这同打仗一样，两军相遇，勇者胜。看最后是我说怕，还是他喊撑！许大哥，你放心，你是总司令，我是敢死队。要是官司输了，我和陈杰抵押房屋、砸锅卖铁，也还你钱！”

　　日期：2019-07-06 21:40:15

　　“哎，张总先生，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是我的代理，我一定得支持你。这么着，从现在起，我陪你们同黄海拼。你要多少货，我给多少货，我就不信我撑不死他！赢了官司你们该挣的钱就挣，输了官司的货我一分钱不收。咱山东人，吐口唾味就是钉，明天我就传真个字据给你。我就不相信这天下就没个讲理的地脚！”许利洪讲得慷慨激昂，收了线。
　　我转身看陈杰，他也已经很激动，过来握着我的手说，“张锐，我文化不高，可做生意有胆子也有良心。寻死不如闯祸，我们就和黄海赌一把！”
　　日期：2019-07-06 21:41:03
　　我握紧陈杰的手说，“阿杰，人一生总得做几件轰轰烈烈的事情，到死才不后悔。不要以为商人只讲赚钱，我们也最讲道义！”
　　陈杰没说话，只是把我的手握得更紧。
　　第二天广州各家报纸的经济版几乎都登载4条消息。
　　第一条消息是广东佛山华兴商场何百白总经理发表电视讲话，向“打假英雄”黄海们发出邀请，请黄海一行到佛山华兴商场“检查工作并且打假”。电视讲话中何百白总经理像个电影明星，西装革履，口似悬河，手舞足蹈，神采飞扬。
　　日期：2019-07-06 21:42:00
　　佛山华兴也算是大商场，何百白在商界也是出名人物，熟人当面尊称何二哥，背后叫他“何二”。原因不只是他大哥在广州百货采购供应站做过总经理，人称“何老大”。更是他做事有时很“二”。像这次表态发邀请，连陈杰都骂他“死蠢投机”。我劝陈杰不要骂，“打假总是好事情嘛。至于表态发邀请，谁知是不是上面有个别领导授意，要他出来带头点炮的呢？”
　　第二条消息是“打假英雄”黄海向广州消委和质监局提出由于名门丨内丨裤材质中有8%的化纤成份，有与100%全棉的标记“标实不符”的“欺诈行为”。要求依据《消费者权益保障法》和参考在北京已获部分赔偿的案例，裁定代理商广州喜越公司、销售商广州百货大厦、友谊商店、新大新和海珠百货商场给与消费者黄海“一加一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