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拉都和弟子波松噶继续在长安行医。如今的波松噶已经可以单独给人出诊了。除了每个月到京兆尹衙门打声招呼,签个名字外,他们师徒两个的生活倒还算平静。有弟子波松噶撑着医病的门面,乜拉都没事的时候就到终南山第五白的茅庐里跟第五白谈医论道,日子惬意自在,直到有一天大将军夫人霍显差人来请他到府上去,乜拉都跟着来人见到霍显,他这才知道霍显让他给废帝刘贺下蛊,不露声色的毒死他,让他回不了昌邑。因为铜鼓的事,乜拉都感念大将军的恩德,就没有拒绝。从大将军府里回来,乜拉都把这趟差事交给了弟子波松噶。已经年近三十的波松噶人生的历练更加丰富成熟,一出手,果然差点要了废帝刘贺的小命。那天清晨乜拉都正坐在窑洞门口的石头上吐纳练气,好友第五白和他的弟子郭放骑着马匆匆赶来:
“第五大哥这么早找老弟,莫非有什么急事?”
这么多年的相交,乜拉都和第五白恩若兄弟。乜拉都远远看见好友来了,就收住功课,站起来迎接。
“愚兄找你正是有事,是不是有人叫你给废帝刘贺下蛊?”
第五白和郭放从马上下来,也没有客气,就直接问道。
“是啊,是我让弟子波松噶去的,怎么啦?”
乜拉都也不隐瞒。
“你说吧。”
第五白示意站在一旁的郭放自己说明,郭放冲乜拉都抱拳施礼,说道:
“乜叔叔,是这样的,那废帝现在浑身糜烂,不吃不喝,命悬一线。本来他们刘家是我郭家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死不死与我无关,只是我曾经在湖县冤枉了他。乜叔叔也知道我们这些游侠恩怨分明,眦睚必报。大约一个月前,有人刺杀他,我救了他一次,算是还他个人情。几面之缘,也没跟他有过什么深交,但郭某觉得此人做皇帝虽然不靠谱,为人还算厚道,不是什么恶毒心肠的人,所以…。”
“哈哈哈哈,贤侄,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还想救他一次?”
乜拉都听出来郭放的意思,朗声笑道。
“愚侄正有此意。”
“波松噶还没回来,只有老夫亲自去解救了。”
“谢谢乜叔叔。”
“谢什么谢,以我跟你师父的交情,只要你师父一句话,你叔叔我这条命都不足惜。”
“贤弟言重了。”
第五白接过这句话说道。
“现在不说这个,”乜拉都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接着说道,“我离开五溪已经二十年了,我也老了。长安虽好,但终非我桑梓之地,我也该回家了,刚好这是个机会,救治完废帝后,我就顺便回归故乡。”
“贤弟,你真的决定要走了吗?”
第五白不舍的说道。
“是啊大哥,趁着我的身体还强壮。不过,我还要跟大将军打声招呼。”
“他会放你走吗?”
“我要走,他拦不住的。”
“我们陪你一起去。”
“好的,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就走。”
说完,乜拉都进到窑洞里开始收拾,不大一会儿,他身上背个药篓就出来了。
“这么少?”
第五白问道。
“都留给波松噶吧,等他回来了你就告诉他我回五溪故乡了,他什么时候想离开长安随他的意。”
“我一定转告。”
几个人离开了窑洞,都走远了,乜拉都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眼他生活了差不多二十年的窑洞,这才骑上郭放预备给他的大宛良马,往城里走去。
日期:2019-06-19 21:0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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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我是来告辞的。”
见到霍光后,乜拉都说明来意。
“你在长安多少年了?”
霍光问道。
“二十年了。”
“哦,二十年了,”霍光点点头,“一转眼就二十年了,你我都老了,你也的确该回去了。希望足下回去之后,告诉你族人,不要让他们有什么非分的想法,好好的过活就好。”
霍光感慨万千。是啊,自昭帝驾崩,征昌邑王刘贺进京即位,最后又废了他,这几月来的时局巨变让六十开外的霍光深感心力交瘁,身体和精力都大不如前了。最重要的是,国家不可一日无君,这几天他正在为帝位的继任者头疼。
“回大将军,只要你们汉人不夺我们家产,抢我们土地,我们会安分守己的。战争不是我们族人的想法。一个巫蛊之祸,长安城死了十多万人,没有人想遇到战争。汉地够大,足够苗汉和睦生存,乜某希望苗汉一家,千秋万代。”
“苗汉一家。说得好。你回去吧,希望你成为苗汉之间的和平使者。来人呐,送五百金给乜长老,做他回乡的路资。”
“不必了大将军,乜某告辞,愿大将军千岁。”
乜拉都向霍光鞠了一躬,谢绝了他的赠资,出了大将军府,到城门口与第五白师徒会合,从朝阳门出长安,往中牟进发。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第五大哥,你回去吧。”
乜拉都在马上向第五白大声说道。
“没事,让老哥哥再送你一程。”
乜拉都没再说什么,三个人继续往前走。到了灞桥,乜拉都从马上下来,第五白师徒见状,也从马上跳下。乜拉都来到第五白面前,满含热泪,冲第五白深施一礼:
“第五大哥,自那年你把我从狼群里救出来,这十几年来,大哥对我恩重如山,此一去你我远隔万水千山,可谓永别,大哥保重!”
“兄弟,你也保重。”
第五白也动情了,他解下腰里的佩剑。与此同时,乜拉都也从怀里拿出铜牌。
“这把剑陪我半生,贤弟拿着防身用吧。”
“多谢大哥赠剑。这是我族传承千年的辟邪物‘驱鬼符’,也是族长的信物,大哥如果能到苗疆,只要拿出来这个铜牌,需要什么帮助,只要你说一声,我族人不管是谁都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
两人接过对方的赠物,互道珍重,然后挥泪而别。
乜拉都跟着郭放到了中牟馆舍,把刘贺体内的蛊毒用药排出来,又用草药敷在刘贺体表的脓疮口,看着刘贺安然入睡,乜拉都这才告诉郭放,病人再歇息几天就会痊愈了。乜拉都不愿跟这群护送的武士纠缠,就和郭放道别,离开中牟,往南回他的苗疆故乡。
几天后,刘贺脸上和身上的脓疮的结痂全部褪掉,留下白色的嫩皮,身体也强壮了。
“郎君,我听澹台说,明天你们就要走了,这里离昌邑不远,我也该告辞了。”
早晨起来,刘贺正在院子里活动身体,郭放走过来对刘贺说道。刘贺一下子愣在那里了。沉默了一会,刘贺叹了一口气,伤感的说道:
“你走吧。刘贺无能,蛮希望郭大哥能跟刘贺一起到昌邑敝舍做客。虽然刘贺如今不过是一介平民,但刘贺的产业并没有被朝廷夺去,让郭大哥住几天不至于没什么可招待的。只是刘贺面薄,请不动郭大哥,你走吧。”
刘贺从来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对郭放有那么浓重的依恋。当然,这不是那种男女情欲的恋慕,而是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少年对一个伟岸大哥的仰慕。这是不是因为刘贺少年失怙、没有兄弟的缘故?也不一定,差不多每一个少年都有这种成长过程。如此颓废消沉的话听在郭放的耳朵里,郭放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想不到郎君如此看重郭某。好,既然郎君不嫌弃像我这样萍踪不定的野人,那我就打扰了。只是郭某平生无拘无束惯了,有什么得罪郎君的地方,请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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