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约东北赌王、缅北毒枭、人贩夫妻、未成年杀人犯组了个饭局》
第41节

作者: 夜行者陈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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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昂的利息,是很多黑赌坊唯一的经济来源。唯一往往就代表极端。
  很多赌坊管被催单的赌客叫“票据”,他们一旦还不了欠下的钱,就会被赌坊限制人身自由,进入正式催单的环节。
  催单大概分为四个步骤:软催单、硬催单、逼单和死单。

  软催单就是“讲单”,是流程的第一步。
  一般由经验丰富的码仔出面,和赌客进行谈话,给他们分析利害关系,介绍不还钱将要面对怎样的苦难。如果有老婆孩子,也会拿家人做威胁。然后带他们去看其他赌客被殴打致残的模样,想要在心理上击溃赌客。
  但一般没用,因为过来签单的家伙,家里都穷。后来很多赌坊取消了这一步骤,直接开始硬催单。
  硬催单也叫“啃单”,就是夏文镜房间里那个男人,遭遇的一切。
  打手会把你关在一个房间里,不给吃不给喝不给睡不给拉,在打你和劝你的路上来回盘旋。
  通常维持在三天。
  根据赌坊工作人员常年催单的经验,三天时间差不多是大多数赌客的忍耐极限。如果家里能拿出钱,这时候一定会还。再熬下去很容易就出人命。

  赌坊不怕出人命,就怕浪费人命。
  夏文镜告诉我, 角的赌坊都靠老赌客支撑,但人数总共就那么多,很难养活越来越多的赌坊。
  头脑精明的中国商人,发明了签单这种服务,而且只对中国赌客使用。(大型赌坊和缅甸人开的赌坊不提供签单服务)
  “为什么对中国人这么狠?”我问夏文镜。
  夏文镜说:“自己人好欺负啊。”
  我被噎了一下:“赌场借钱给他们,虽然利息高了点,但是总有成功的吧?”
  夏文镜说:“大场子里没有运气这个说法。”

  很多赌客想拼运气,但在 角的签单场子,十赌十输。庄家甚至不需要出千,单凭数学概率就能让大部分人的底裤都输干净。
  就算你一开始赢钱,想要支付洗码钱,把赢来的钱换成现金,也会听到24小时跟在身边防着你逃跑的“盯单”对你说,“哥们,这还没到日子呢,换不了的”。
  日子就是借款期限,一般赌坊都是7天。因此签署的借款合同,会被常来 角玩的老赌鬼戏称为“七日断魂纸”。
  夏文镜说2003年以前,在 角做签单生意的赌坊不算太多。那时客流量还很充足,大家竞争也没特别激烈,加上赌坊老板都是中国人,小富即安其实是大部分人的追求。

  但是在2003中国政府组织了一次叫做“利剑行动”的治安整顿,导致瑞丽对面缅甸木姐市的赌坊纷纷关门,大型赌坊则直接转移去了其他地区。
  因为客流量锐减,签单逐渐兴盛起来。夏文镜告诉我,2005年以前,签单的普遍金额是五万,到赌客手里的金额是四万五。后来签单的赌客也越来越少,就把金额涨了一倍,达到十万。
  特别是2008年以后,老挝和越南的赌坊异军突起,不仅把手续费降低了五个点,换码也都不再抽水,还凭借更好的治安和方便的签证,让原本的客源转移阵地。
  夏文镜说现在 角的小赌坊竞争实在激烈,他已经计划把“百家乐”的押注筹码,从最小面额的100元降低到10元,多赚些散客的钱。
  夏文镜见我不吭声,就踢了一脚桌沿,指着被殴打的男人问我:“怎么个意思?同情自己人啊?”
  我关注的并不是欠钱的男人。他想空手套白狼,就得允许庄家请君入瓮。
  我看的是小毛。
  他在十来分钟内,手上的动作一刻都没停止过,不停扇巴掌、打拳、踢腿,专挑脆弱的部位下手,看着很熟练的模样。
  夏文镜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我一支。他爱抽“盼盼”,边境仿制中国熊猫制作的香烟。我不喜欢,就拒绝了。他没把烟收回烟盒,过去让小毛休息。
  被催单的男人一直在挨打,姿势又不舒服,可能是大脑缺氧,刚想蹲下来休息,就双腿打颤,一屁股摔在地上。
  夏文镜把手里的烟递到男人嘴边,然后给他点了个火。看样子是很久没闻到烟味了,他手抬不起了,嘴巴就使劲嘬,恨不得把烟给吃下去。
  夏文镜对男人说:“你这是干嘛呢?你好好还钱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那男人只是一个劲低头抽烟。
  此时小毛来到我的身边,怯生生地叫了声:“哥。”
  我示意他别和我说话。小毛张嘴想说什么,但是话又卡在了喉咙里、最后他轻声和我说:“哥,我得挣钱。”
  小毛每干一次催单的活,能在赌客还钱以后拿到五分之一的酬劳。这个活,很多码仔都想做。
  另一边,夏文镜在让男人给家里打电话,保证只要给完钱就放他回家去了。
  那男人的骨头硬,勉强抬头,两边眼眶都肿了一圈。他对夏文镜说自己不记得号码,家里也没钱,有钱就不来这里了。
  夏文镜伸手把男人嘴上的烟抽了出来,挥手叫小毛过去继续干活。
  除了被水泥封住的窗户上那几个小孔能进风,关了门的房间基本就不透气了。这样的环境我待不住,半小时就感觉吃不消,和夏文镜打了声招呼要离开。
  夏文镜跟在我后面也想透透气,我问了句:“这是刚开始吧?”
  他点头,然后问我想不想去逼单房看看。

  逼单房在二楼,夏文镜上楼时用京剧腔哼唱:“人命像草,狗命如针。”
  逼单房的墙壁上挂满了镣铐、橡皮棍、铁链、锤子等工具,有一个男人全身赤裸着,手掌被两根细长的铁钉贯穿,钉在了墙壁上。
  “这家伙快不行了。”夏文镜见我看着挂在墙壁上的男人,就过来插了句嘴,语调很平稳。
  在逼单房里,时刻都在上演着人间炼狱般的戏码。
  如果说一开始在催单的房间,打手是为了达到让你还钱的目的,疯狂地对你进行折磨。
  那到了逼单的房间,打手其实已经不在乎你到底能不能还上钱了。更多是为了凌虐而凌虐。
  暴力会上瘾。

  “这人就被你们这么欺负,不反抗的啊?”我退出房间,接了点雨水扑在自己脸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张口问。
  夏文镜把盼盼烟递给了我。我呼吸有点急促,左手想接过烟,但是食指和中指一直在颤抖,夹了一阵都没有夹稳。烟点燃后,气息顺利进入到气管,让我整个人舒服许多。
  这时候,夏文镜才对我说,之前发生过几次,四五个赌客联合起来想要逃跑。
  但是赌坊很快吸收经验,在逼单房里选择表现好,听话的赌客作为房长,负责看管其他的赌客。

  “房长是轮换制,每天表现最好的一个家伙,就被选为第二天的房长,可以多吃一份饭,也不会挨打。如果有女人,还可以送他搞一次。这叫转移注意力,懂不?”
  我不懂,也懒得问。告诉他:“当我没问过这个。”夏文镜沉默半晌,说三楼是死单房,问我还去不去看。
  我果断拒绝。
  赌客被打到奄奄一息的时候,就会送到养单房里休息一段时间,熬过去,就回到逼单房开始新一轮折磨。
  熬不过去,人就要进入死单房。死单就是等死。
  “大家都是中国人,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夏文镜笑了两声,告诉我:“越亲近的人,做事就越绝。”
  日期:2018-11-26 13:14:50
  从赌坊回来的第二天傍晚,我刚送完货,就看到夏文镜的车停在我的屋子外面。
  我按了两声喇叭,夏文镜下车,左手拎了一瓶茅台,右手对我比了个喝酒的姿势。
  我被他勾起了酒瘾,打开冰箱想看看有没有剩下的东西,结果什么都没发现。夏文镜叫我拿几个杯子,顺便再拿几瓶啤酒出来,说用黄的配白的喝。
  开始我们两个一直都在闲聊,说些赌坊里的趣事,我有一搭没一搭的陪他。
  聊着聊着就说到小毛。

  我骂夏文镜做事不地道,这么小的孩子就让他接触这些。
  夏文镜酒量不行,喝了半瓶茅台,嘴巴就开始哆嗦,他没正面回答,反而问我:“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我配合地摇头,夏文镜说:“老乡坑老乡,衣服脱精光。带把去搬砖,挖洞接老板。”
  “什么玩意?”我很烦夏文镜的顺口溜,大声对他嚷。
  夏文镜反而对我说了句不挨边的话,语气有些低沉:“要是我早点有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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