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蔡敏没心情写小说了，干脆上床睡觉。本以为睡了一天会很难入眠，结果，她还是极快就进入睡眠状态。只是，睡眠质量并不高，梦里全是项目和数字，飘在半空中，让她无论怎么蹦、跳，使尽万般法宝都触摸不到。六点不到，她就醒了，再也睡不着。

日期：2009-03-27　13:07:01

　　12月1日
　　今天的行程和以往的周一不同，蔡敏送过儿子以后，直接回公司，她要和大老板谈话。
　　她的大老板九点多才回到办公室，一见到她，就把她叫进房间。他非常关心那三个大项目，需要蔡敏逐个做详细的解释。过程中，他不断指责她的各种做法，他选择的方式是冷嘲热讽。一会儿说：蔡敏，你还是小学生吗？需要我教你解决1+1=2的问题吗？一会儿又说：你在德企都做到部门经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不会解决吗？还要问我？

　　这一个小时，蔡敏一直保持从容，无论他怎么说，她都是这副态度。她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你爱挖苦就挖苦好了，你爱骂也就骂好了。
　　大老板说得也累了，不理他，自顾出去倒水喝。回来见到蔡敏还端坐着，微怒道：你很有空吗？QMI的数字完成了吗？项目招标前的工作做完了吗？还不出去干活！
　　蔡敏平静的看着他，起身走向门口，不过，她没有出去，而是关上房门。然后，回来继续坐着，开口道：老板，您不用生气。我做完深圳和汕头的标书就会离开公司，云浮的项目估计要二月份才开始招标，您看哪位同事接手？
　　大老板整个愣住了，半晌都说不出话，一直紧盯着蔡敏，他真不敢相信她刚才说出的话。
　　蔡敏，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也不是一时冲动吧。他的嗓音低沉。
　　老板，我没有开玩笑，也没有一时冲动。我等会儿出去会发一份正式的辞职邮件给您，CC给人事部的同事。不过，您放心，虽然我要走，我也会用心做好这两份标书。蔡敏淡然的说道。这点职业道德，她还是有的。

　　如果是因为我的严厉态度造成你的辞职，我郑重向你保证，以后，我绝不再用这样的方式和你说话。你虽然没有用心的做事，但我从不否认你是一个好销售。告诉我你的条件，只要我做得到，我都会满足你。大老板说得很诚恳。
　　谢谢老板，我在你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不过，我真的是累了，这份工作的压力已经达到了我的极限。不是你的态度问题，你骂我、指责我，也只是为了我好。这点分辨能力，我还是有的。两份标都是一月初结束，我有17天年假，我的Last day就定在一月末。没有什么事，我先出去干活了。蔡敏依旧淡然。
　　蔡敏！听到大老板急切的叫唤，蔡敏停住，转身看着他。
　　看着她坚定的眼眸，大老板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他真后悔自己的后知后觉。其实，很久以前，他第一次指责她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她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不过，他就是想看看，她的承受能力去到哪里。所以，他更加尖酸刻薄的说她，甚至是破口大骂。不过，她的涵养很好，无论他怎么说她，她都只是低头接受，有时甚至还附和他。

　　她这一年的艰难，他看得很清楚，每个月报销的里程数让他都觉得心惊。她是女人，不是铁人，这样的工作强度，难怪她的身形不断改变。代理商背地里夸奖她，这样拼命的工作，男人都顶不住，何况只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
　　她运气不好，深圳和汕头的项目本应该年中招标，因大环境问题，硬拖到年底。汕头项目的关系很不错，公司产品也有优势，有八成的成功率。完不成任务，不怪她。其实，按照公司规定，30%的达成率，已经是保底的数字了。她的50%比七成同事都要好，而且，这50%是实打实的数字，全部来自她自己开发的代理商。那三成同事，大部分沾了分配的光。南区十数个销售，她的能力属于前三。这样的人选择离开，对他和公司而言，真是噩耗。

　　你，找到新工作了吗？如果没有，我可以推荐你到压力较小的集团。大老板说得真诚。他想的是，如果还在同一家公司，过段时间再请她回来。
　　谢谢你，不用了。蔡敏平淡的说，转身离开他的办公室。她很讨厌他，讨厌他的为人，讨厌他的强势，更讨厌他的自以为是。
　　曾经有一位代理商，把自己的二级代理介绍给她的大老板。结果，他一声不吭，直接和那二级代理签订代理协议。这样的做法有违做人的道义，虽然，他打的旗号是为公司多做业务。可是，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到了年底，他利诱那二级代理，靠库存来换代理证。同时，这招也让他得到南区老总的位置。
　　真正让蔡敏恶心的是，他还在她面前洋洋得意的说：你看，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设她做了我的代理商。否则，东莞主经销商垮掉，我们东莞的业务就彻底完蛋了。
　　他以为不负责东莞市场的蔡敏不知道内里的情况。东莞主经销商因为没有压他理想金额的库存，他恼怒之下，就在当地设了那家代理。他的做法，等于同时得罪两大代理商。他是职业经理人，自然知道他这样做的后果，抢先给公司的CEO下药，说尽代理商的坏话。运气天平倾向他的是，东莞主经销商内部斗争，干实事的总经理离开公司，公司业务直线下降。

　　其实，如果不是大老板又在东莞新设了代理，那总经理会在东莞重新扯旗做代理。东莞的数字不会因此而下降。只是，这些东西，大老板是不会向他的下属解释。他更不知道，不负责东莞的蔡敏和东莞的代理很熟，她曾帮助这家代理商化解了和另一代理多年的积怨，也不时帮助代理商调货和解决其他售后问题。她不像其他的同事，那些难题，代理商很难解决，她只需要花费不多的精力和时间就可以帮的，何乐不为。因此，她的难题，代理商也乐意帮忙。不过，她极少让别人帮她压货。这也是代理商欣赏和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这天的QMI，蔡敏在办公室，因此知道大老板有参加。只是，让她奇怪的是，她汇报的时候，他一声不吭。就连她向她老板说了，剩下那150万估计进不来之后，她大老板都没说话。她老板已经收到她的辞职信，也没说什么，她是难得的只用了五分钟就结束12月份第一个QMI。
　　剩下时间里，她帮深圳代理做定单。这笔是赚钱的生意，她做得很愉快，就像自己赚钱一样。忙过一通，手提的时钟已经到五点了。想了想，她拿着手机到公司外面走廊给Helen打电话，如果她下班，明天早上再去好了。
　　接到她的电话，Helen压抑不住喜悦的低喊：蔡小姐，你快些过来啊。
　　蔡敏不自觉的颦眉，这人怎么神经兮兮的，好像搞传销一样。可是，如果让她知道王子格一下午的表现，她一定万分理解Helen的喜悦。
　　两家公司相隔不远，蔡敏懒得拿车，步行过去世赢。让她呲牙的是，看上去不远是指车程，她足足走了半个小时。她很讨厌穿高跟鞋走路，每次都走得脑袋疼。她抱怨的时候，建华会笑话她：别人是脚疼，你怎么是头疼，难不成你是一条脚筋直通脑袋？

　　世赢的前台小姐还是美丽优雅的坐在电脑前敲击着键盘。只是，看起来有些惶恐。让蔡敏疑惑的是，前台小姐殷勤的引她去人事部。正常的做法，不都是打电话让接待的人出来吗？
　　Helen看到她，大大松了口气。寒暄两句，就把合同递给蔡敏。过程中，她接到王子格的电话。
　　蔡敏听到话筒里隐约传来的声音，她有些吃惊，王子格在她印象里，怎么都跟暴躁两个字粘不上边。
　　看着Helen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表示关切：怎么了，马小姐？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事？我能帮你吗？
　　Helen挤出笑容，无奈的说：今天税务局跑上来查账，搞得我们财务手忙脚乱；工厂员工违规操作，有工伤，不巧遇上劳动部门到工厂突击检查，我们工厂那边的人搞不定，一直僵持不下。王总快气疯了，逮谁骂谁。
　　他现在工厂吗？蔡敏不由问道。她很难想象这么个漂亮的男人气疯了是怎么样的。
　　Helen揉着太阳穴，无力的说：不是，他在这儿，说要等人。

　　蔡敏一听，毫不犹豫的提笔，在劳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大名。签完，她起身，对Helen说：你留步，我去找王总。
　　说完，大步走出人事部。总秘不在位置上，总经理室的门是关着的，她敲门。没听到声音，她继续敲，声量也逐渐增大。
　　王子格正在气头上，他最怕跟中国政府部门打交道，现在还一来就俩，怎不烦死他。他早听到轻微的敲门声，只是不想理，看到有人竟然这么执著的敲门，气得他边走边骂：不知道我正烦着吗！还来烦我……
　　他用力拉开门，看到笑意盈盈的蔡敏，立刻尴尬得脸上飞起红晕。嗫嚅着：怎么是你，对不起，我，我……
　　蔡敏笑眯眯的说：我听到有人说过不见不散的话。而且，我有千里眼，看到有人遇上麻烦了。来，我们坐下，看看怎样解决你遇到的问题。

　　听到是税务局的稽查上来，蔡敏也收起笑容，详细听过他的描述，她感觉事情确实不简单。
　　翻开电话本，她找出一个名字。这是她同学，小熊，在市地税做稽查，就看看他是否有能耐摆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