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死田鼠,敢咬你!”
哥哥心疼地看着我的手,然后把田鼠高高地举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然后他轻轻地捧我的手不停地吹气,又赶紧找了块棉花给我包了起来。
写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中指,那个伤痕还在,它会陪我一辈子,直到我腐烂化成尘土,多么希望这个伤痕就是我的哥哥,多么希望他能永远陪着我。
日期:2019-02-05 23:18:38
我家院子里有一个青石做的大水槽,在我搬家之前,它就在一直呆在院子中央,水管的旁边。我家住的两孔窑洞以前就是生产队的牛圈,那个石槽以前是放牛草的。我们兄弟俩不是很大的时候,夏天那便是我们的浴盆和泳池。牛槽两头,我们各占一头,仰头靠在槽边,享受着水的清凉。我们家还有两只几乎和我同岁的大鹅,公鹅威风凛凛,经常欺负我,不过每当它扑着翅膀咬我时,哥哥便抓住它的脖子,呼呼地甩得老远。
哥哥比我大,他也不能总陪着我玩,我却想时时刻刻跟着他。大部分时间,他喜欢和他同学在一块。
“我要跟我同学出去玩了!你别跟着我!”
“你有同学,我也有同学!”我生气地对哥哥说。
“你爱有没有,跟我有屁有关系!找你那些同学玩去吧,一群小屁孩们……”哥哥把我的话根本没当一回事。
我气呼呼地跑去找赵鑫,在赵鑫家呆了一会儿,他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包洋火。
“哇!你哪来的?”
这阵子去田里偷红薯,烤红薯,那发潮的火柴怎么也划不着,赵鑫居然弄了一盒新的。
“我妈才买的……”
“这都还新新的,里面有十盒吧,多少钱买的?”
“五毛钱一大包,我妈买了五包……走,上地里烤红薯去!”
新火柴果然好使,一划就着,不过我也很纳闷,一毛钱两盒火柴,那一下买十盒,怎么也不便宜点,兴许是便了,赵鑫不知道。也许是因为赵鑫家有充足的火柴,他的哥哥做了一把链条枪,会啪地响一下,还冒股烟。
我也想家里有充足的火柴,但我家是没了就花一毛钱买两盒,即使有也是潮得,因为我家的窑洞就潮湿得不行,连带着窑里的各种物件,也都潮湿起来。我们家的那个炉子,简直就是个宝,可以炕馒头,炕衣服,炕鞋……到了过年的前一天,我爸会把鞭炮放上去,因为潮湿的鞭炮,要么不怎么响,要么跟本不想。
我最喜欢过年了,过年简直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我已经不太舍得吃了,我会攒起每一分钱,去小商店买洋火炮,或者摔炮。那些大人偶然也会玩炮,不过是震天雷,红红的外壳,上面有个捻子,点着以后,其中一个大人,便用穿着黑亮皮鞋的脚,一下就把震天雷踢几十米远,然后一声震天动地巨声,震得整条街都在晃悠。
我也喜欢声音大的炮,不过震天雷那太吓人了,恰好小声商里出现了一款船长牌洋火炮,它的声音又响,又脆,而且扔在水里也不会熄火。不过就是价格有点贵,要两块钱一盒,但数量也不少,总有三四十枚。
我真是太喜欢放炮了,不知道为什么,放炮总能带给我极大的乐趣,我一会跑到院子里,放一个,一会儿跑到院子里放一下……
与喜欢过年不一样,我却一点都不喜欢走亲戚。因为我爸这边的亲戚都给断交了,所以每年都是去我妈妈那边的亲戚家。但他们对我一点都不好,总是背着爸爸妈妈对我说一些挖苦的话,这让我很是生气,我不想去,我爸妈还说我不懂事,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十几年每天,天空都飘着麦秸灰,好像下雪一样,我也伴随着铁厂的轰鸣声一天天长大。爸爸一直在铁厂上班,挣下的工资供应着一家的生活,还有我和哥哥的学费。
日期:2019-02-05 23:31:02
渐渐地长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注意飞鸟田鼠虫子蚂蚁的一举一动。我对它们的生活迷惑不解,鸟儿为什么会飞,我为什么不会飞,蚂蚁会思考吗,虫子怕黑吗,还有,为什么我家和别人家那么不一样?
无数次,我放学回家,还没走尽我家那条幽深的胡同,便看到哥哥靠着墙根坐着。
“哥,你咋坐这里?”
哥哥嘻嘻一笑,说:“世界大战暴发了。”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是奥匈帝国的皇位继承人斐迪南大公夫妇遇刺,大约十五亿人卷进了这场战争,伤亡四千多万左右。第二次世界大战由德国入侵波兰开始,大约二十亿人卷进了这场战争,伤亡一亿左右。
这些在当时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家的世界大战,由爸爸妈妈结婚开始,四个人卷进了这场战争,伤亡四人。
爸爸和妈妈已经吵了十年了,归根结底还是没有钱。
知道爸妈又吵架了,我心中的弦紧紧地绷了起来。等忐忑不安地走进窑里,看到地上到处是碎了的碗,翻了的锅,撒在地上的饭还冒着热气,我妈坐在地上不停地抹眼泪,我爸狼狈地坐在小凳子上,眉头紧锁地抽着烟,他的脸上脖子上满是被抓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又怎么了!你们怎么一天老吵架啊!”
父母都没有理我,我从馒头笼里拿了一个馒头吃了起来。我妈呜呜地哭着,一边哭一边骂我爸:“你这个没本事的,我跟了你享过一天福吗!离婚!离婚!”
我一边吃一边流眼泪,泪水和着馒头被艰难地咽下了肚子。对于吵架,从我记事起,感觉就像是吃饭。每天都要吃饭,每天都要吵架,过年要吃年夜饭,所以也要大大的吵一架。每当和爸爸吵架后,妈妈便会不停地哭 ,诉说自己命苦,哭一阵休息一阵,一天两天,嗓子哑了又好,好了又哑。我不会安慰,只会哭着说:“妈,你别哭了,别哭了。”
我妈的哭声嘹亮,凄厉,不断地在诉说着自己命运的悲惨,要不是为了我和哥哥,她自己早就离开这个家了。
我真的好想告诉妈妈,吵架归吵架,就不要摔碗了,摔了又买,干嘛要花那冤枉钱,我还想说离婚就离婚吧,这样每天吵架的日子,我是真的受不了了!
这次吵架完,妈妈又睡在小窑里了。每当她和爸爸吵架后,她会拿一张席子铺在窑洞的最深处,小时候的我也必须跟着过去。我真的太不喜欢那个地方了,那里放着各种杂物,最最可怕的是,那里边放着老奶奶的棺材,当然老奶奶还健在,那个棺材里也并没有放任何人。里面放着麦子,我看见过爸爸把晒好的麦子倒进去,撒上粮虫净,然后盖上盖子。
我和哥哥两个人,妈妈最喜欢我,也许只喜欢我,因为只有我对她的话言听计从。但现在我已经上三年级了,我已经十一岁了,别的我还能接受,但我是绝对不会再睡到那个可怕的地方了。
日期:2019-02-05 23:48:50
那时,我和哥哥分成了两派,一派亲妈妈的那边亲戚,一派亲爸爸的这边亲戚。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哥哥饿得不行,从奶奶家拿了一个馒头,然后被妈妈打得满院跑,妈妈一边打,一边骂他没出息,吃里爬外。而我对妈妈的话总是言听计从,根本不敢越雷池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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