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研究哪条线路？林子达一边脱鞋子，一边说。
　　唐果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以后你开门轻点儿，我的心脏不好，头也有点昏。
　　听到妻子的话，林子达急忙提起正要乱丢的皮鞋，轻轻地放下去。然后，他把肉包子放到厨房，走到桌子前说，这几天你老是研究地图，是不是有什么重大活动。
　　唐果拿着放大镜，一边扫视着地图一边说，钟书记在北京开会，顺便想看看一些景点，前天局里派了一个优秀导游去了，没想到钟书记不满意，硬要换一个。没办法，吴局长就派新来的办公室主任夏雪去，说她肯定胜任。我得好好研究一下地图，帮钟书记找出旅游的最佳线路，告诉夏主任，免得又被他赶回来。
　　看到妻子那张认真的脸，林子达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过去握她的手，想表示温情。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暖意。以前，妻子的手很热，一握，一股暖流马上从手指传到手臂，再传到心窝窝里。

　　亲爱的，明天我就要去北京了，要三四天才能回来，把大毛小毛接来住几天，和你做个伴，好吗？
　　他们来了，我怎么上班？唐果眼睛一横，不满意地说。
　　林子达搂住她，轻轻地抚着，说你身体不是很好，好好休息几天，别那么较劲，别人不喜欢。
　　唐果猛地推开林子达，把地图撕了个粉碎，说我不较劲怎么把工作做好，这次要是把钟书记的事办砸了，她们肯定又会看我的把戏，趁机把我挤下台。
　　林子达不敢说了，知道继续说的话，她又会大哭大闹，说自己没良心，总是制造事端，让她过得不开心，不快乐。心口闷闷的，肚子也鼓鼓的，他没有食欲，懒得去煮肉包子，径直去了浴室。
　　脱裤子的时候，林子达明显感到皮带松跨。这根皮带还是四年前自己进市政府当秘书的时候，唐果送给自己的。那个时候系这根皮带，得留两个孔，现在一个孔不留，还觉得松垮。脱掉衣服，在看镜中的自己，心部的排骨一根一根的，清晰可见。
　　隐隐的，背部有点痛，脚还有点使不出劲道。等从北京出差会，我得去医院检查一下，看是什么问题。林子达一边想，一边调试好热水，准备洗了。
　　刚把头发打湿，抹上洗发露，唐果推开门，进来搂住林子达的腰，说明天你就要去北京了，现在我们做那个吧。林子达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有半年没和老婆做那个了，一下子没适应过来。
　　林子达没有心思和唐果调晴，有点别扭地说，在浴室里不方便，等我洗完澡，好吗？在浴室里夫妻俩又不是没缠缠过，他这样说肯定是没有激情，或者说激情不大。
　　唐果松开手，把林子达扳过来，看了看他的下面，居然笑了，说半年没用你的家伙，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真没劲。说完，她转身出了浴室。
　　唐果今晚有点亢奋！想着想着，林子达也有了一点感觉，加快洗澡的速度。然后，他穿上睡袍，调整好情绪，进了唐果的卧室——曾经他们夫妻生活的地方。

　　没想到，唐果眯着眼睛，很费力地说，我不想和你做了，我知道你不想要，我已经吃了八片安定，让我好好睡上一觉。说完，她侧过身子，真的睡自己的去了。
　　听了这话，林子达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知道这种感受是一辈子未曾有过，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悄悄地，他熄了灯，退出主卧室，回到了自己的独立小窝，独享那份孤独。
　　飞机是10点起飞，从德都到省城机场只需个多小时，时间很充裕。八点钟的时候，林子达他们才出发。林子达坐的是市政府派的公用车辆，那辆红色的夏利轿车，很土气的小车。而三个老板乘坐的车，或是欧迪，或是奔驰，或是宝马，一辆比一辆高级，林子达的坐骑夹在车队中间，真像一群白天鹅中的丑小鸭。
　　本来，唐果说好要来机场送自己的，还没出门，接到吴局长的电话，说得开个紧急会议，部署重要事宜。领导的时间是不确定的，林子达很理解，说你忙你的吧，我自个儿去就可以了。
　　唉，不知道让唐果去当这个旅游局的副局长，到底是对还是错。坐在车里，林子达深深地叹了口气，靠着坐垫，开始闭目养神。忽地，腰间的手机在震动。林子达拿起来一看，是夏雪的。

　　你夫人正在台上大谈特谈，说要如何如何重视这次陪市委钟书记观光的事，精神好得很，哪里像有病的人？夏雪压着嗓子，悄悄地说着。果然，手机里夹杂着唐果的报告声，确实很响亮。
　　从别的女人口中听老婆的不是，林子达有点不习惯，便说我有点累，不想聊天。
　　累？好啊，要是闷了，就想我。夏雪开了句玩笑，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林子达听了，就是一惊，因为这话明显有调晴的成分，自己和夏雪才认识几天见面也没几次，怎么就进展到如此地步？他揣摩着这句话隐含的潜在危险，脊背开始冒汗。
　　市委秘书长，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一个市的公众人物，很多人关注着，尤其是那些科局长，要是把秘书长挤兑下台了，就有一个绝好的升职机会。市长和书记正在暗地里较劲，如果被他们抓到了什么把柄，把自己当作靠近市长或者书记的投名状，自己的政治前途肯定没了。

　　忽地，手机里的报告声没了，显得非常安静。夏雪说自己到了厕所，讲话方便多了，问他为什么不说话。
　　林子达哼了几哼，没有出声。
　　哦，我知道了，你那有司机，说话不方便，好了，也该散会了，我明天乘飞机到北京，到时候记得为我洗风接尘哟，拜拜。说完，她果真挂断了手机。
　　到了机场，时间为9点整，还有个把小时。林子达要去接秦市长送来的礼品，便要谢海林他们去候机室歇息，自己在机场入口处等。

　　没有多久，市政府的专车来了。从小车上，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戴着墨镜，一头秀发，白色低领衬衫，配上裹着屁股的紧身牛仔裤，很有几分性感。林子达知道她叫秦小妹，是秦市长的千金，德都晨报的记者。
　　林叔叔！一见林子达，秦小妹露出灿烂的笑容，热情地喊了一声。
　　一个大美女如此张扬地喊一个大男人，这太有意蕴了。这一幕马上引来行人驻足，用很羡慕的神情地看着他们。准确地说，是用很羡慕的神情看着林子达，觉得这个瘦高个男人不配认识这么漂亮而又清纯的姑娘。
　　怎么不是市政府的人？林子达有点奇怪，说是小妹呀，你怎么来了？
　　见有人注意，秦小妹更来劲了，故意大声说，奉父亲大人之名，前来送你呀。
　　这个秦小妹，就喜欢招摇过市，一件小事也要兴起波澜，弄得满城风雨。大概，这就是记者的职业病吧。林子达苦笑一声，急忙主动走近她，小声说小妹，别这么大声，要不然，明日德都晨报的头条就是你我了。
　　在林子达面前，秦小妹显得真是小辈，很听话。她吐了吐舌头，不高声了，从车里提出一个礼品盒，交给林子达说，这是我爸爸要我送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