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几件童年碰到的真实鬼事(纯经历,非故事)》
第20节

作者: hanaloli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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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7-12-22 16:18:37
  整个下午我都在想这件事,悄悄问阿琪白背心还在不在。阿琪忙不迭地点头,伸手就要往教室后头指,被我一把按了下去。阿琪说的煞有其事,我不知道她的话有几成真假,又不敢去问阿威,甚至千方百计躲他,生怕白背心也缠上我,放了学赶紧拎上书包拔腿就跑,唯恐跟阿威一路。
  周阿姨当天值班,阿威原本预定要来我们家蹭饭,结果过了晚饭的点他也没回,跟孙婆婆家打电话也无人接听,我妈隐隐就有些不安,给周阿姨单位挂了电话。就如墨菲定律所言,如果担心某种情况发生,它就一定会发生。阿威果然出了事,放学鬼使神差从楼梯上滚落下来。我们教室在二楼,走廊连着操场有一道一跑楼梯,没有中间平台。阿威就这么从二楼一路滚落到一楼,胳膊折断了,额头上也撞了个很大的豁口。

  爹妈带我去医院的时候阿威神智还不太清醒,躺在病床上,很虚弱,半睁着眼,眼神迷蒙,嘴唇也泛着白,头上缠着绷带。孙婆婆周阿姨都在,还有几个街坊邻居,满满当当围了病床一圈。我一下子就崩溃了,哭了出来,很内疚,不是我放学先跑了就不会出这档事。我这一哭把周阿姨也撩动了,跟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起来,说她真傻,是她的错,把儿子害成这样,语无伦次,喋喋不休,像极了祥林嫂。这下算是乱了套,大人们叽叽喳喳七嘴八舌一会儿安慰我,一会儿安慰周阿姨,病房变成了菜市场,搞得门外的医生护士也跟进来看热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正吵成一团,孙婆婆突然就怒了,吼了起来,让大家别劝周阿姨,她自己做的孽,还有脸哭丧,要哭滚到外面哭,别在病房闹,吵扰病人休息。众人都吓坏了,我爹妈赶紧扯了我的手,忙不迭的告辞。下楼时还能听到孙婆婆的咒骂声,骂周阿姨是丧门星,红楼里的娼妓,不仅克死了丈夫还要害儿子。我不明所以,忙问爹妈周阿姨怎么害阿威了。我爹神经大条藏不住事,刚张口想说点啥,却被我妈一把掐住了后腰,跟我爹不断的递眼色。他们这些小动作没瞒过我的眼睛,反而让我更好奇了,一路上不间断地问,最后把我爹吵烦了,就怪起了孙婆婆,怪她有些话不该当孩子面讲,徒增了是非。

  纸包不住火,爹妈不讲,架不住却有闲嘴多舌的邻里乡亲。乡亲们八卦的热情可不分什么老幼妇孺高低贵贱,不出两天,我爹妈的苦心经营就一朝付诸东流。原来周阿姨笃信鬼神,觉得家里阴气重,想保家宅平安,却莫名其妙求了招阴的物事。那年代我们县城街边一水儿的算命摊,高人们搬着小板凳,摊着八卦图,嘴里清一色吆喝着自己是某某天师的高第,能洞晓天机断人吉凶。测人八字断人福祉之余,还顺带卖卖中药倒倒古玩。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功法秘籍,古币参药,熊掌虎鞭,甚至还有所谓的“佛骨舍利”。这些时下看来可笑的把戏在那个年代不乏信者,周阿姨就是其中一员。

  有一天周阿姨在街上溜达,被一位高人叫住了。高人也没啥新鲜说辞,还是老三样,什么施主慢走你身上有卦,你夜不能寐皆因家中藏鬼,我铁口直断能为你消灾解难。周阿姨一听,冷汗直冒,活神仙啊,算的真准,赶紧求问解卦方法。高人一看有戏,神秘兮兮从包里掏出串手链,细线绳上穿着半截指骨,告诉周阿姨,这是佛祖舍利,祖上所留,一般不会轻易示人,但扶危济困度人度己,今天有缘就送给周阿姨,不过得认捐几百块的香火费,多少钱看着给,千万别给多,无量天尊。那年代一个月工资不过两三百,周阿姨一听就有些犹豫。高人赶紧趁热打铁又掏出一条一色儿的手链,说祖上所留其实是一对,买一送一,不寂寞。周阿姨一想,正好,自己一条,阿威一条,百无禁忌,赶紧把钱包翻了个底儿掉,连整带零两百多通通捐了福报。当天周阿姨就把手链给自己和阿威戴上了,结果不出半个月就出了事。

  日期:2017-12-23 15:04:39
  这件事成为街坊密事,茶前饭后的谈资,七大姑八大姨们讲的唾沫星子横飞,我却害怕起来,想到白背心,想到黑子哥,怕阿威会再出什么事,想来想去还是把阿琪讲的告诉了孙婆婆。孙婆婆那些天也没去菜场出摊,专职照顾阿威,跟周阿姨轮换着陪床。原本阿威爸爸死后她绝少来周阿姨家,那段时间却常来,毕竟离医院近,方便生火做饭。当天孙婆婆才从周阿姨家出来,正拎着饭盒往医院赶,我紧跟着她下了楼,一路上把事情同她讲了。孙婆婆似有心事,漫不经心的支应,走在半途就打发我回家,说回头细聊。我回家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孙婆婆,满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她第二天却来学校找我了。

  当天天气不好,天阴的吓人,下着大雨,我挤在放学的人潮里,刚出校门就被人一把逮住了后领,回头就看一个瘦高的黑影杵在那里。孙婆婆穿了一身黑,黑雨衣,黑胶鞋,一手拎着个黑布包,黑色的兜帽扣在头上,雨中看不清脸,黑瘦黑瘦的,活像个无常鬼,看着格外吓人。孙婆婆也不多话,很沉郁,一上来就让我引路,让我带她去水沟边阿威被白背心推的位置,自己却拔腿走在了前面,仿佛她才是那个引路人。

  大雨滂沱,家长孩子来来往往行色匆匆,泥巴路被踩成了浆糊,水沟里涨了水,都漫过了路沿。风雨兼程,我的裤脚鞋子湿透了,沾满了泥巴,冷风一吹,寒意侵骨。天色实在太暗,孙婆婆从包里掏出手电,让我在旁照着,又摸索了一阵,摸出一根黑色的长钉和一个装满黑色粉末的塑胶袋,然后扯开袋口,把粉末一股脑倒入沟中,拿着长钉在水面上比划了几下,一铆劲把钉子甩入沟里。从头到尾,孙婆婆都没讲一句话,无比静默,耳畔的风雨声听着觉得无比的遥远。我仿佛在看幻灯片,世界变得一帧一帧的,只有手电光中孙婆婆机械地在动作。我忽然就害怕起来,有种强烈的违和感,觉得孙婆婆不是孙婆婆,头皮发麻,想跑却挪不动步子。好在孙婆婆做完这些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大声喝骂走两个看热闹的路人,牵起我的手就走。孙婆婆的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像死人的手。

  我一手撑伞,一手晃动着手电筒,光影摇曳,街道熟悉而陌生,影影绰绰,光怪陆离。我半晌才张口问起孙婆婆刚才的举动。孙婆婆只简单地回了三个字:“捉鬼呢!”。轻描淡写,漫不经心,却仿佛一道霹雳划入我的耳膜,振得我脑膜颤动,振得我浑身发抖。认识几年,这是孙婆婆第一次跟我提“鬼”字,这个无论我爹妈,还是孙婆婆,一直小心翼翼回避的字,这个心照不宣却缄口不谈的字。我大脑一片空白,握紧孙婆婆的手,孙婆婆也默契地紧了紧力,一老一小,被黑暗包裹着,只有手电微弱的光束颤颤巍巍指引着前路,怎么回的家我都没了印象。

  从那以后,我偶尔会问孙婆婆一些这方面的事,孙婆婆或多或少也会回答我一些,点到为止,不愿多提。孙婆婆驱鬼的手段我不得而知,只知道那天孙婆婆撒入沟里的其实就是研细了的木炭粉,其他的她一概不讲。不过提到周阿姨买的“佛祖舍利”,孙婆婆啼笑皆非,话却一下子多了起来,说了很多周阿姨不中听的话(还是不说周阿姨坏话了,此处略)。绳上穿虽然不是什么舍利,却真是人骨,不知哪个荒坟野冢挖出来的死人骨骸…这种阴邪的东西哪能随便佩戴啊,居然还当成护身的法宝,不是自找晦气吗!

  阿威住院不久阿琪就感染了眼疾,上眼皮翻肿了,传染给了班上一大票同学,我也被传染了,一直不见好,还多少影响了视力。我妈带我去省城配眼镜在公交车上被偷了钱包,丢了六百块钱。我爹工作调动去了省城,周末才会回家,家里一下子冷清寂寞了许多。小时候总觉得日子很长,如今看来却只是弹指一挥,时光荏苒,令人唏嘘。不记得阿威住了多久的院,回来的时候变得更加白净消瘦了,也更加沉默寡言了,存在感淡的近乎透明,仿佛风一吹都能散掉。体育课我们在奔跑打球,阿威打着石膏坐在操场边的石阶上看,然后浅浅的笑,厚重的留海遮住额上的伤疤,却遮不住我心里的疤。每每看到此景我的心都一阵收紧,暗暗的痛,不断的责备自己,责备那个扔下阿威跑路的自己,责备那个作为兄长失格的自己。阿威从头到尾都没怪我,反而加深了我的内疚,这种内疚,一直跟随了我好多年,是我心里最丑陋的疤。这之后我一直在弥补,真心善待身边的每一位朋友,但有些旧时光里的印记却不是能够弥补回来的。

  日期:2017-12-23 23:33:08
  越来越觉得我是在写鬼话版的后会无期,勉力捕捉那些零零散散所剩无多的记忆和记忆里消失或者老去的故人。黄叔叔、黑子哥、阿威、孙婆婆、外公,还有很多人,他们在我的生命里匆匆来过,又匆匆走远,走了就再也不见了…真不想写自己的经历,写的很艰难很痛苦,想放弃但又不能停笔,因为我怕我会忘掉,甚至忘记他们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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