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11-30 17:40:04
那天周六,放学后阿威去奶奶家了(那时国家还没有实行双休),田麻子邀了几个朋友来家里闲聚,打了火锅,喝过小酒,几个人都有了几分醉意。餐后周阿姨去厨房涮碗,田麻子跟朋友们搓起了麻将。吆五喝六地正玩得火热,日光灯闪了几下突然熄灭了。田麻子他们摸黑起来查看,敢情半条街都停电了。那年月供电不足电压不稳,停电什么的简直是家常便饭,短则半晚长则两天。总停电也不行啊,除却蜡烛,家家户户都备有停电宝—一种充电的应急灯。玩的正带劲呢,田麻子他们也不慌,拿出停电宝,从容不迫地继续牌局。打了几轮田麻子发觉周阿姨半天没动静了,抬眼往厨房看,停电宝瓦数不高照亮的范围有限,就看到周阿姨背对着站在洗碗池前,看不真切,昏昏暗暗影影绰绰的。田麻子暗自奇怪,这停电了黑灯瞎火的怎么还在那里洗碗呢,却也没多想,继续打自己的牌。打一会儿瞄一眼,周阿姨沉浸在黑暗里,始终站在那里一动没动,不说话,也没听见水声碗响。田麻子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喊住周阿姨让她别洗了。朋友们也有些过意不去,都叫嫂子先过来玩,停电摸黑的就不要洗碗了。周阿姨也不应答,兀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喊了几声见没反应,田麻子愈发的心慌起来,就起身去厨房查看,几个朋友也疑惑地站起了身。停电宝搁在桌上,本来就照的不清,几个人一站起来更是把光都挡住了,几个拉长的影子死死遮住了厨房门,厨房里的模糊背影一下子陷入一片黑暗混沌中。光影闪动,等到田麻子再看时,厨房里连个鬼影都没有。虽然酒意上头头有点闷闷的,但田麻子神智还是清醒的,这么小的厨房前前后后屁大点地方人能藏哪去啊,这么大会儿功夫咋个人就突然消失了呢?田麻子彻底慌了,心怦怦直跳,高声呼喊起周阿姨的名字,拿了停电宝在家里到处乱转,周阿姨始终也不答应。等到推开主卧门往里看时,却发现田阿姨和衣躺在床上正呼呼大睡呢,怎么叫也不醒。朋友们也很疑惑,他们也看见了那个背影,都觉得这个事很蹊跷。这下打牌的兴致全没了,一看时辰也不早了,就都告辞回家了。田麻子心里害怕,也没多说什么,送走了众人,赶紧回到主卧拉上了锁,也没敢睡,开着停电宝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看书。看到后半夜,酒冲的脑袋昏昏的,实在是困不过,什么也看不进去,迷迷糊糊地就倚在藤椅上打起盹儿来。
日期:2017-11-30 17:59:08
睡的正香,就感觉有人在轻轻拍自己腿,一路从小腿拍到膝盖,又从膝盖拍到小腿,如此反复。睁开眼一看,屋内一片漆黑,停电宝早熄了,伸手不见五指。身前的黑暗中有一种低低的、闷闷的,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田麻子没睡醒,头很痛,还腰酸背疼的,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想动却发现使不上劲身子动弹不得,嗓子眼儿也像是被什么堵着喊不出声音。这下子酒劲算是完全醒了,田麻子一身冷汗,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越不愿想什么什么就往脑海里钻,脑子转的飞快,格外的敞亮。田麻子要吓疯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有鬼,有鬼,要死了,要死了,想跑、想哭,偏偏又挣扎不动,只能干瞪眼望着眼前虚无的黑暗发呆,像待宰的羔羊。这声音响过一阵,由近及远,就听见噶的一阵开门声,四下里又恢复了安静。田麻子干捱了一会儿,突然就能动了,大口大口出气,腿肚子都吓软了,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爬,嘴里大声呼着周阿姨的名字。周阿姨醒了过来,摸到床头灯线拉亮了灯,电已经来了,吊在床前的白炽灯灯泡像个黄色的小太阳,晃瞎了人眼。田麻子身子瘫软的像烂布一样,在地上爬,手撑到床边,却怎样也爬不起来。周阿姨吓坏了,赶紧把田麻子搀了起来,扶到床上坐下。田麻子瑟瑟发抖,舌头都不利索了,一个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儿,说话间竟嘤嘤地哭了起来。周阿姨是县医院的护士,照顾安抚病人的事做的多,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安定住田麻子的情绪,问明事由。田麻子抽抽泣泣,语无伦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讲清楚。
日期:2017-11-30 19:38:10
这时候外面天已经微微放亮了,底下马路上的车流声开始急促而频繁起来,沿街店面也陆续开张了,卷帘门声此起彼伏。陈大伯夫妇已经出摊了,能听到他们标志性乡音的高声对谈。田麻子越讲越镇定,周阿姨却是越听越害怕。自己停电后压根儿没洗碗,他们看到的那个背影是谁啊?原来周阿姨眼见停电碗洗不成了,想去看他们打牌,酒意却上头了。本来酒量就浅,晚上啤酒白酒的喝的还有点杂,之前就有些醉意迷蒙,后劲上来更是昏昏沉沉有些摇摇欲倒,也没去打扰牌桌上玩的正欢的几个,自个儿回到屋里倒头就睡了。不过周阿姨害怕归害怕,却心有疑窦,毕竟她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而且打小的教育就不信鬼神一说,听到的也全都是田麻子的一面之辞,再联系整个事情,就觉得会不会是田麻子有了新欢,找借口想分手。这念头一出来,越想越觉得真切,似乎笃定就成了事实。不过转头再看一旁瘫坐一团作半死状的男人,却也不觉得他像在说谎,否则这演技实在太过于逆天爆表,而且也全然不必费这么大周章来编这套瞎话。田麻子见天亮了,胆气壮了许多,也抒发了情绪,冷静下来,毕竟折腾了一宿,一股子困意袭来,爬上床拥着周阿姨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日期:2017-11-30 19:44:10
第二天不上班,田麻子昏天地暗的一通睡,等到周阿姨叫他起来吃饭已经日过晌午了。田麻子慢吞吞地爬下床,想起来昨晚屋内的动静,四下里张望,似乎也没什么异样,再仔细瞧却发现床对面装棉絮吊柜的门开了,里面的棉絮挤弄着伸出来半个角。田麻子觉得不舒服起来,看着打开的柜门,总觉得会有什么东西爬出来。那时候的房子层高都很高,吊柜也高,脚下垫着凳子也够不到,上下取物就靠一个木爬梯。田麻子端来爬梯放好,喊来周阿姨把底下掌住,顺着梯子往上爬,想把棉絮塞回去关好柜门。没爬几步就觉得梯子在颤抖,还往后小滑了一段。田麻子觉得是田阿姨没掌好,停下来低头想说她两句,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粗重的叹息—“唉…”,闷闷的很粗重很低沉,调子拖着老长。周阿姨也听见了,一下子怔住了,抬头跟田麻子二人面面相觑。大中午的就感觉空气凝滞了,窗外马路上的噪音好像是在另一个时空响起,隔了好远好远,连窗口阳光晒下来的温度似乎也冷了个七八度。半晌,田麻子才幽幽地问了句:“你也听到了?”周阿姨正想回答,就看见上面吊柜里有个东西掉落下来,砸在田麻子后脑勺上。田麻子哎哟一声捂着头向后就翻,重重的跌落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周阿姨吓坏了,赶紧上前查看,田麻子背部着地,看样子伤的不轻,在地上痛的翻滚乱叫。阿威爸爸的黑白遗照落在一旁,相框上玻璃都碎裂了,刚才应该是它掉下来砸到了田麻子。女人气力小,也没啥主见,慌了手脚,哭哭啼啼地就跑到我家。我爹一听情况,停下筷子二话不说叫上对门的两个叔叔几个人一合力扛起田麻子就去了医院。当时的情境我是看到了,田麻子满头满脸的血,哭爹喊娘的,活没有平日里人前人后那股机灵劲儿,像个垂死的痨病鬼。我不喜欢田麻子,还把这事当笑话讲给同楼的小伙伴听,得到他们的一致讪笑。
日期:2017-11-30 19:55:47
田麻子脑后缝了几针,腰也撞伤了,住了好久的院。后来还看他在楼里出没过几次,就再也没来过了。周阿姨说田麻子事后是真怕了,觉得阿威爸爸在屋里并没有走,才时常作祟出来害他,大白天的甚至都不敢进屋,想让周阿姨把房子卖了跟他去别处姘居。周阿姨犹豫了好久,想着阿威还小,心里隐隐也觉得对亡夫不住,索性提了分手。田麻子后来也来纠缠过几次,看周阿姨意念坚决,也死了心,约了几个伙伴去北京捣腾起了大理石生意,据说若干年后发迹了,成了身家几十个亿的老板,在全省商界也小有些名气。周阿姨自从那件事后也收了心性,再也没把男人往家里带。对于田麻子之前遭遇的诡异事情,她是真信了,阿威爸爸的遗照她明明记得藏在了吊柜最边缘的角落,上面还压了棉被,决计不可能自己爬出来,还好巧不巧刚好砸在田麻子脑袋上。不过她也没敢把遗像再供着,觉得怕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渗人,就觉得照片里阿威爸爸阴恻恻的在对她邪笑。周阿姨把照片送去了阿威奶奶家,在家里摆了神龛供奉起了观音菩萨,吃斋念佛信起鬼神来。我跟阿威随同周阿姨去楼上烧过纸钱,周阿姨围着火纸一通乱转,口里含含混混念念有词,晃动着脑袋,披散着的头发在夜风里乱舞,面孔在火光的映衬下忽明忽暗的看起来格外狰狞。这一幕到现在我也不曾忘记,是我童年的阴影。最可怕的是她家的神龛,有一展昏暗的红色长明灯,幽幽的红光晚上看来格外的吓人。神龛上还有个劣质的小喇叭,隔断时间就播着禅宗的音乐,“南无达摩万事空,南无达摩万事空,南无达摩万事空…”,简单的韵律不断的洗脑重复,仿佛不是来自世间的乐曲,在午夜的楼道回响不绝,悠悠的让人心悸…从此,没有特殊情况,我绝少去阿威家,经过他家门口也不敢驻足逗留,总觉得家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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