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3-28 15:07:45
　　第十一章　绝命归途之劫杀
　　45
　　刘贺刚想离开，却被霍光上前一把抓住。
　　“你欲何为？”

　　刘贺再次大声的问道。
　　“没什么，把你身上的玺绶交出来。”
　　玺绶是刘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也不等刘贺自己动手，老霍光亲自弯腰麻利的就把他腰里挂着的玺绶带子解开，然后双手捧着，快走几步，奉与太后。
　　“终于把昌邑王的牙齿都拔光了，这下子他可真正成了光杆司令了。”
　　霍光笑眯眯的对太后说道。上官秋水看着这张鸡皮老脸，感到一阵特别的厌恶，她什么话都没说，示意身边的侍卫接过玺绶。然后，霍光转身，吩咐左右扶着—其实就是裹挟着刘贺下殿。群臣也从后面跟着过来。好多人都哭了。是的，好多大臣都难过的哭了。出了金马门，众人又恋恋不舍的把刘贺送到阙外，这才依依惜别。
　　这一天的长安城整个都被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阴霾之中。

　　刘贺自知无力回天，他回过头来，冲着未央宫的宫阙屈伸再拜：
　　“对不起，是我刘贺愚憨，不能担负汉家大任！”
　　话未了，刘贺已经泪如泉涌。
　　霍光阴沉着一张脸，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朝臣们和刘贺的举动，然后陪着刘贺坐上乘舆副车，来到昌邑王邸，这才向刘贺告辞道：
　　“王之所为自绝于天，臣宁负王，不敢负社稷。臣从此再也不能服侍王的左右了，愿王珍重。”

　　说罢，霍光唏嘘不已，也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
　　回到承明殿，群臣开始讨论如何处置刘贺。光禄大夫夏侯胜建议，可以把刘贺迁徙到汉中居住。话音刚落，车骑将军张安世立马反对：
　　“绝对不可。汉中乃高祖皇帝的龙兴之地，故昌邑王一个废帝怎么可以让他到那里去呢？夏侯大人这个主意莫非还有什么深意不成？”
　　看着张安世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吓得老儒生夏侯胜赶紧矢口否认：
　　“张将军想多了，老朽不过一条建议罢了，那有什么深意？我看这事还是由大将军做主算了。”
　　霍光白了夏侯胜一眼，想到与皇太后的盟约和群臣对刘贺惜别的举动，他也担心对刘贺的刑罚过分，会引起朝野不满，就说道：
　　“依我看，还是把故昌邑王放归昌邑吧，但要削去他的王爵，留给他食邑两千户，他所有的产业也不动。至于昌邑群臣，陷王于不义，一并斩首。”
　　“大将军且慢。”这时候，一直沉默的丞相杨敞壮着胆，向霍光进言道，“我听说故昌邑王的中尉王吉、郎中令龚遂素有谏章，他们也算是正直之士。至于少傅王式，教授故昌邑王《诗》三百篇，反复讲解，也可算谏章，这些人是不是可以从轻发落？”
　　“嗯，既然丞相大人这么说，那就免去他们的死罪吧，把他们髡发城旦—头发胡子都给剃了，叫他们到城门口看门打更去。”
　　看到霍光接受了自己的建议，杨敞的心里稍稍得到了一丝安慰。他在心里说，昌邑王，感谢你看得起，可我杨某人的本事也就这些了，别的我也不能做什么。我硬着头皮救下你这几个心腹，也算是对得起你了。不幸的是那二百多个侍从，包括刘贺加封的奋威将军陈举都被绑缚市曹斩首。这些勇士们实在是不甘心他们如此悲惨的命运。他们一路高呼：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如果昨天在酒宴上把霍光杀了，历史会怎么书写呢？没有人会知道，但至少，这二百多人不会在同一天被杀。
　　回到大将军府后，霍光把他的侍卫长澹台直人叫来，吩咐道：
　　“你明天带领五十个精壮侍卫，护送故昌邑王刘贺回昌邑，一路上千万小心，不要出一点差错。车上也不用贴封条，还要及时关注他的吃喝拉撒。如果他不吃不喝，你也要强制让他吃喝，直到把他平平安安的送回昌邑，你的任务就完成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卑职明白。”
　　夏侯直人郑重的答应一声。
　　日期：2018-03-29 18:11:48
　　46
　　就要被遣送回昌邑了，刘贺心如死灰，精神萎靡。有人把他从王邸里搀扶着走出来，大门外停靠一辆三匹马拉着的黑色辎车，里面除了床榻和被褥外，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刘贺上到车上，大将军府侍卫长澹台直人一声令下，带着五十名精壮武士护送—押送着就出发了。
　　再见了，长安。
　　一个月前乘兴而来，一个月后几乎成了阶下囚，这几十天的跌宕起伏就像过山车一样把刘贺的心灵防线给彻底的击垮了。出了长安城，刘贺连掀开帷幕最后看一眼这座光荣的帝国都市的勇气和心情都没有了。他躺在车厢里，任凭辎车“咯吱、咯吱”晃晃悠悠、不疾不徐的一路向东走去。人生如此的高丨潮丨和低谷，对刘贺来说，这一番经历恍若隔世。
　　长安城。大将军府。
　　“你真的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放昌邑王走了吗？”

　　霍光的老婆娘霍显阴恻恻的问道。
　　“你想怎样？”
　　霍光没好颜色的看了老婆一眼。
　　“哼，我们霍家几十口子的性命差点就毁在这孙子手上了，哪有这么便宜就放他走？一旦放虎归山，要是有不轨之徒借他的身份作乱，到那个时候可就难收拾了。”
　　霍显不服气地回道。
　　“你个老娘们懂什么？我已经跟你的外孙女上官皇太后私下达成了协议，她同意我废了上，我也答应她放故昌邑王平安返回昌邑。我霍光说话不能不算数。话又说回来，就他那才能，谅他也翻腾不了什么大事。”
　　“就算他很平庸，但他的身份特殊，你怎么知道没有人把他当奇货可居？你答应了皇太后，我可没听说。所谓斩草除根，我可不想给那小子败部复活的机会。”
　　“霍显，我警告你，你可不要乱来哦。”
　　霍显没理睬霍光的警告。她一扭身，大屁股一摆一摆的回到别院，立马派总管家冯子都去把她的女婿未央卫尉邓广找来。
　　“岳母大人找小婿何事？”
　　不大一会，邓广来了，谦恭的问道。
　　“大将军放走了故昌邑王，老娘我这口气实难消遣，我希望那小子回去的是一具尸体，但又不能用官兵来消灭他的性命。我问你，你认识不认识民间杀手？”
　　“回岳母大人，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件事就有我来处理吧。”
　　邓广胸有成竹的说道。
　　“好。但我要告诉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另外，只能在那小子出了函谷关才能动手，免得引火烧身。”

　　“诺。”
　　澹台直人不急着赶路。当然，他也不担心路上有什么危险。毕竟，以他的地位和身份不管走到哪里也有地方政府妥善款待，更何况，他护送的这个人物还是当今的废帝呢？麻烦的是，这刘贺每天只知长吁短叹，沉默不语，果然连饮食也不正经的吃，端的一副等死的样子，这可苦恼了粗直汉子澹台直人。大将军的一再叮咛使他不敢对刘贺动粗，只能多方劝慰。又怕他路上有个三长两短难以交代，一路山，澹台不断的挑开帷幕查看刘贺是否还活着，弄得澹台跟个老娘们似的对刘贺一味的小心呵护。

　　刘贺当然明白澹台直人的用意。如果他真的死在了路上，这逼杀废帝的黑锅霍光是背定了，如此，霍光怎么向天下人民交代？刘贺摇摇头，一咧嘴，苦笑一声。不过，这也让刘贺想起了他的曾叔祖父淮南厉王刘长的故事。
　　说起来，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汉高祖八年。
　　高祖刘邦讨伐代国首相陈豨的叛乱返回长安，路过赵国，刘邦的女婿赵国国王张敖为了讨好岳父，就把自己没有动过的美人赵姬献给了刘邦。刘邦对这位青春丽人赵姬宠爱有加，不几天的功夫，几番云雨之后，这赵姬竟然有身孕了。狗血的是，刘邦离开赵国的时候并没有把赵姬一并带走。张敖听说赵姬怀孕，不敢怠慢，赶紧另建别馆让赵姬居住，只等龙种诞下来送给岳父，巴望着以此博取岳父的欢心。想不到节外生枝。赵王张敖的相国贯高看不惯刘邦那几天对张敖的傲慢—没办法，傲慢是刘邦生来的秉性，改不了的—感觉自己身为赵相脸上也甚无光，便在一旁撺掇张敖谋反，被张敖严辞拒绝。但贯高不死心，背地里预谋在刘邦途经的柏人县馆舍里暗杀刘邦。哪知道在刀光剑影里活了大半辈子的刘邦吉人自有天相。当刘邦听说这个县的名字叫柏人，刘邦心里一动，对左右说道：

　　“柏人，‘迫人’也。这名字不吉利，不在这里住了，继续走…”
　　刘邦不住而去，贯高的阴谋流产了。
　　只是，没过多久，这件事就被人告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