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就是这个道理，”大梅接过来说，“开始我们也不想要，后来我和建国寻思，不对，还是应该要，要不就一个孩子，等我们老了，也是这样的情况啊，孩子也照顾不过来我们啊。如果生两个，就不一样了。等孩子结婚了再给我们生两个孙子，叔、婶，您想，六个儿孙照顾我们两个人，那什么架势？今儿你来明儿她来，多热闹啊，一点不孤单了。”

　　王嫂一听乐了，夸大梅：“半天就说了这句明白话，是这个理儿。我可得好好活着，说不定我还要看见重孙子呢？再有四个重孙子，过年过节的人一多这房子都不够用。”
　　大梅又接上一句：“对啊，咱们到时候买个大的，孩子一多，您老别数不过来。”
　　王嫂白了大梅也眼，说：“你就是说我要老年痴呆了呗？”
　　大梅吐了一下舌头，说了一句：“得，又说错了。”大家都笑了，建国说大梅：“不会说话就别说，说出来总不是味儿。”

　　于叔叹了口气说：“想着大梅说的就高兴，可惜啊。我那个不懂事的儿子不听我的。”
　　于婶担心于叔又批评她不敦促儿子不生二胎，抢过话头来说：“都怪那时候的政策，我们能生的时候不让我们生，只让生一个。我都人工流产了两个了，没办法就上了环。”
　　于叔继续说：“现在政策允许了，那崽子又不生了，好多孩子都不愿意生。”
　　大家对过去计划生育的事情更有兴趣。王哥说：“你说我们这些五零后吧，上学的时候不让考大学，天天闹革命，老师也不好好教，我们也没好好学。等恢复高考了，我们年龄又大基础也不行。好不容易进了工厂，结果哪哪都要知识，也行，我们就好好当个技术工人，可工厂改制啊，我又下岗了。改革开放了，多好的机会啊，可我们这些人一没文化、二没资金，没文化没资金的人都本分，胆小没魄力，也没赚到钱。生个孩子吧，就让生一个，身体挺好的多了不让生。现在倒是放开了，生不了了。怎么这倒霉事儿都让我们赶上了？我们勤勤恳恳安分守己一辈子，可过上好日子，人又老了。”

　　建国说：“爸，您知道您这叫什么吗？年轻的时候有贼心有贼胆，但是不是贼时候，开放了有贼心有贼胆但是没贼钱，现在也有贼心也有贼胆也有贼钱了，但是贼没了。”
　　大家又笑了，王哥笑着说：“你这小子，从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于叔笑着说：“遗传，你爸当年就整天的厌恶话不离嘴，一天到晚说话阴阳怪气的，联合了一群人，气跑了两任车间主任，没办法领导决定让我当，觉得他肯定给我面子。”
　　王哥说：“看你说的，我就是想让你当，你水平不比他们差，就是不送礼。”
　　大梅说：“建国说话是蛤蟆不长毛，祖传的。”

　　建国无奈地对大梅说：“哎呀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你的意思是我爸是蛤蟆？”
　　王嫂也无可奈何了，对建国说：“大梅天天跟你在一起，挺文静的孩子让你给练成这样。”
　　于婶叹了一口气说：“唉，这多好啊，这一家人多热闹啊。你说老于，说什么上海他就不去？”
　　于叔不满意地对于婶说：“我去住哪啊？我能帮儿子什么？还不如不让他学历那么高呢，本来咱这儿也有学校要他，非要去上海，我去了一看，那个乱，街上人那个多呀，闹心。”
　　“你看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吧？你闹心我不闹心？我还得照顾着那边，惦记着你，说来说去你就是自私。”于婶对于叔说。

　　“我过的挺好的我用你惦记了？”于叔辩解。
　　建国又接过话来说：“于叔，喝酒喝酒。于婶吃菜吃菜。你们两个别跟我爸我妈学，一天到晚就呛呛呛瞎吵架，于叔您不去上海了就继续帮我，老了我养着您，让我儿子看完我爸顺路去看您。现在您能动，就帮我，年底我给您个大红包。”
　　大梅又明白了，很深沉地说：“建国你说的不对，吵架也是交流的一种方式-----”她停了下，看着大家都看着她，她也觉得这话好像有些问题，马上补充了一句：“不过不是最好的-----总比不交流强吧？”
　　大伙都白了她一眼，没搭理她。于婶怕大梅尴尬，就问她什么时间生，预产期是哪天。大梅说是九月底，过满月的时候应该是学生正放暑假，希望于婶带着孩子回来喝满月酒，到时候大家再热闹热闹。于婶爽快地答应了。

　　从王哥家出来，两个人都默默的不说话，似乎话刚才都说完了也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氛中。走了一段，于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对于婶说了一句：“唉，这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多好啊。这才是一家人啊。”
　　于婶楞了一下，停下了。于叔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走。于婶紧走两步上来，两个人还是默默地走。又走了一段，到自家楼下了，于婶也不由自主地感慨一句，也像是回答刚才于叔的话：“这一大家人，热热闹闹的，是好啊。”
　　刚刚进屋，于婶的电话响了，孙女打来的。孙女在那头哭着说爸爸要打她，她连饭都没吃，让爸爸买肯德基，爸爸不给买。于婶连忙劝孙女不哭，让孩子把电话给小海，问怎么回事。小海生气地说：“妈，这孩子都是您惯的，昨天让她吃肯德基她非要吃肉干饭，今天是肉干饭了她又要吃肯德基。还非要给您打电话，不让打就哭。”
　　于婶电话里就听着孙女说：“奶奶那不是肉干饭，是粥。”于婶听的山云雾罩不知所云，于是让儿子把电话给小兰，经小兰一说，于婶才明白。这两天小兰替人值班，小海在家看孩子，但是手中有个稿子着急出来，也不陪贝贝玩，贝贝自己玩了半天，想吃肉干饭，小海图省事，想让孩子吃肯德基，贝贝不同意。于是小海电话问完于婶后，就做肉干饭。还是为了省事，他把肉也放进去了，然后水放多了，做了一大锅肉粥。贝贝勉强吃了两顿，不想再吃了，想吃肯德基，小海不满意了训斥了孩子，孩子想起奶奶来了。

　　于婶气不打一处来，电话里把儿子一顿臭骂。那边小海听见母亲急了，把电话放在茶几上自己回房间写稿子去了，于婶骂了半天也没听见反应，还是贝贝对着电话说：“奶奶，爸爸早回房间了。你骂他他听不见。”
　　于婶更生气了，又没处撒，只能安慰贝贝说奶奶回去后，贝贝想吃肉干饭就吃肉干饭，想吃肯德基就吃肯德基，今天先让妈妈随便做点吃的，然后让贝贝同爷爷说两句。贝贝电话里突然冒出一句：“爷爷坏，不让奶奶看着贝贝，不跟爷爷说话。”
　　于婶知道于叔肯定听见了，转身看看于叔，于叔站起来正要接过电话跟孩子说话，听到这句就僵住了，愣愣地看着她。她马上告诉贝贝不许说爷爷坏，贝贝那里已经挂了电话。于叔看着她，苦笑了一下说：“看我在孩子心中的形象。”她想说点什么，于是支支吾吾地说：“小孩子肯定谁带跟谁亲，跟你又半年不见了-----”
　　于叔没等于婶说完，站起身走向厕所，甩过来一句话：“困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