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帮主岂不是成了我们清欠讨债行当里祖师爷一般的人物了，正在我想着问问青哥是不是该请张老帮主画像贴了墙上供奉起来，求个办事顺当的时候，青哥接着道，九六、七年的时候，东北出了个刨锛帮，其实就五六个村中闲汉，偷摸用斧子、刨锛砸人脑袋抢东西，杀了好些人，后来案子破了，主犯也毙了好几个，所以咱要看见拿斧头办事的，通常悍匪凶徒居多，那是真打谱要出手的，能躲多远就躲了多远，别硬顶，青哥扭扭脖子，关节缝喀吧喀吧响了几声，说。

　　斧子这东西好，尤其是小斧子，不是管制刀具，带着不犯法，坐火车飞机啥的都可以托运，上外地办事也能带过去，遇上情况了抽出来对方就得怵咱三分，震慑力比刀好，紧急时候还可以破门砸玻璃当救生工具……这叫经验，纯打出来的，懂不？你看那些咋呼叫唤咿咿呀呀闪亮的刀片子乱舞的，那是演戏的成分多，两帮大哥在演给手底下的小孩看，更是演给地界上的大小肥羊老板们看，尤其年底时候，有人家舞狮子，也有人家舞刀子，有人放鞭，也有人放枪，都是图个喜庆，顺便扬扬威风，使来年的保护费收的更顺溜。真正社会人动手寻仇，也就分把钟完事，提前不打招呼，事后不露风声，就像咬人的狗不叫唤一样，不给你反应的时间，现在大多数大哥身边要跟几个小弟，江湖上走久了，仇人自然多了，你不动人家，也会被人家动了，不定哪天被仔细人惦记上，所以带几个小孩跟着，没事拎包撑场面，出事还有挡刀的，就是这么个缘故，死不怕，就怕死的不明不白啊。

　　小涛腆个脸贱兮兮道，哥，你使斧头你也是悍匪吧，哥，我看你成天带这么个东西老帅气了哎……
　　拿斧头办事的都是精神病，我也是精神病，老精神病，青哥没好声气回了句，顺手在窗台上砸起了山核桃，小斧头掂得好轻飘。
　　小涛想笑，又没敢吱出声儿，腮帮子的肌肉硬憋着回不去，脸上不自然地抽搐了好几下，滑稽的像个马戏团里的蹩脚小丑。
　　想到小涛，小涛要是后来没死，现在是不是还会找我混烟抽呢？尽管每年忌日，都给他烧上一箱子红塔山，总是觉得，他还会回来找我蹭烟的，梦里的他，要么笑嘻嘻，要么血淋淋，但总是不吭声，完全没有生前的油嘴滑舌了。
　　这样的人精老油条要是精神病，那精神病医院堪比日本黑帮山口组了，当时的我心里头瞬间转过这么一个念头来，口里头喊着要以德服人的老油条，现实中恶名在外的催收公司老大哥，我的哥哥啊，老虎都要念阿弥陀佛喽。
　　我和你缠缠绵绵到永远……虎子的手机一震，赶紧两手按死，攥的死死的，看看青哥，看看大健，又看看我，瞥了一眼小涛，讪笑一声道，我媳妇。
　　听小涛这个碎嘴子说，之前一次收账，费了将近一个月才找到人，盯着债务人跟到对方租住落脚的小院子翻墙进去趴在门口听动静，大半夜的虎子他媳妇查岗，手机吱哇一响，直接把老赖惊了，只好提前控制先下手，当时就青哥跟虎子俩人，对方小屋里住了四条汉子，卷了十几万块农民工钱的小工头，要不是青哥抡起斧头给其中一个咋呼喊人的砸脱了下巴颏，给另一个正要摸菜刀的敲肿了手腕子，震慑当场，之前的辛苦也白费了不说，能不能好生走出去都难料。事儿办成了，分钱那天，青哥面无表情，当着大伙儿几个，给虎子把那晚差点坏事的崭新的苹果4S掂的稀巴烂，砸一下，虎子哆嗦一下，裤裆夹得紧紧，简直是砸在机机上，疼在鸡鸡上。事后虎子告诉我，他里面攒的片儿全没了，好几个G呢……这个二虎货。

　　看到青哥在绣花般擦斧头，虎子知道，青哥这次是又铁了狠心要收拾人了，正憋着劲儿呢。见没拿他手机说事儿，便知趣地踱在门口，离着青哥远一些，一脸媚笑，不怀好意地，瞅着我，如同一只，献媚的猫。
　　大健依旧叼着烟，这是个老烟鬼，每当青哥分了钱，这货都是先去备下几条存在床底下，从软中华到哈德门，没有他不能抽的，听他自己说当年犯事了跑山西煤矿里去躲难打零工的时候，没钱了就撕块报纸卷草叶子抽，我真不信，这他妈的是个钛合金肺啊。
　　滴滴，滴滴……
　　短信响了，青哥歪歪头，扫了屏幕一眼，怔了两三秒，似乎在想点什么事，随即便轻轻地把斧子掖进后腰带，紧了紧裤子，捏起手机塞进裤兜，说，走。

　　走，弄好了，307，大健踹开门，我和虎子进，小涛录像，小歌把门看着人，别叫他跑出去，家把什带好，都清楚么？
　　昂、好、明白了、知道，四个大青年跟着一个老青年迈着猫步出了这间洗浴中心的小办公室，轻轻掩上门，也没锁，向走廊后头的房间摸去，走廊上没了服务生，这拉皮条的小茶壶不知道死哪里去抽烟了，当然被青哥提前安排支走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日期：2017-04-21 23:28:18
　　我们几个都进屋，关门，围住他，凶神恶煞，今天青哥打扮的是社会大哥的装束，刮了个光头，亮闪闪，穿着件紧身的小黑汗衫，胳膊上的纹身依旧凶恶恶地裸露，与脖子上的镀金链子交相辉映，慎人的紧。

　　关于镀金的金链子，就像我们的车里有快递公司的工装和快递单，有保险公司的工牌和名片一样，都是我们临时伪装打扮的道具。快递小哥可以比较自由地进出一些住宅和单位，打探谁在家谁不在家谁几点回来等等，显得自然合理不惹人怀疑。而保险公司的回访人员可以出入一些高档写字楼打着拜访客户的名义去观察地形，还有供电公司的装束，这样也可以长时间滞留在居民楼的配电箱旁边捣鼓，例如通过观察电表转数来判断哪一家有没有人，以及比较方便地给欠债人家里拉闸断电，把人逼出来。

　　至于金链子，自然就是装扮社会人的必须道具了，但青哥是很不屑于戴这个的，尽管他赚的钱，可以买粗的不能再粗的金链子。青哥说，这个男人戴金链子也是从港台那边传过来的习惯，但是真正的幕后大哥是不戴的，戴这个主要是资深小弟和红棍打手，倒也不是装逼，而是准备出了事随时跑路的时候，还有个随身应急保命的钱，毕竟黄金是硬通货，去哪个国家都认，找个当铺甚至首饰摊档都能变现。而咱这边，是不是小哥差不多都爱戴，还爱装个暴脾气，当然也有更多的是准小哥，例如高利贷公司的从业人员，戴着个纯属显摆，同时也在暗示对方客户，我有钱，我有钱，我很有钱，我资金充裕，快来借快来借，岂不知那几十万本钱都是好几个人咬牙凑的。青哥平日不戴金链子的原因，说是不想惹麻烦，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本来好生生的没人动你，偏偏戴这么个玩意招摇显摆，被哪个上网没钱的小毛孩子捅上刀，就不值了，这就是青哥的处事谋略，闷声发大财。

　　青哥抱着胳膊冷冷地瞅，大金链子垂到胸前，大健和虎子继续暴揍，但下手都是很有分寸的，后背，大腿，屁股，脚趾头，踹，踢，踩，捣，大健的腿法犀利，虎子的拳头更硬，我和小涛时不时的瞅空子也来上下练练手……三五分钟，周小军瘫坐在地上，脸上不怎么带伤，身上估计早就青肿成片了，惊恐又阴沉地看着我们，什么也不说。
　　你们是哪家的钱，是张勇那个？看到我，周小军说出苗苗爸的名字，我的钱都被人骗去了，真的没有，打死我也没有，死了人你们也要偿命啊，我这还有一两千，都给大哥喝茶吧，不信你搜吧……那人呼哧呼哧，求饶。
　　不对吧，钱都是在你老婆那里吧，陈娟女士可是快活的很，风流潇洒的，让你自己在这里受罪？陈娟就是妇联上班那个女人，周小军的前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