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到阵阵晕眩感朝头部不断袭来，还有发热，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谭皎低声对我说：“你觉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我说：“是。”
　　迷迷糊糊又听到她说：“如果后来的火，是这帮歹徒放的，为什么幸存的陈教授和陈如瑛，没对警方提？这其肯定还有大古怪。靠，手机还是没信号……”
　　我没说话，我已说不出话。

　　我爱你。
　　我在心里对她说。
　　————谭皎视角————
　　外头的天漆黑一片，雪地的寒气从那扇小窗往里钻。狭小的阁楼没有灯，灰尘的气味很快沾满鼻腔。
　　周围堆满杂物。邬遇躺在冰凉的地板，双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也像个物件。因他，空气多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我透过小孔，又看了会儿楼下，一回头，才发现他眼睛闭了。
　　“阿遇？”我轻声喊道，可他没有回应。
　　我愣了一下。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无法描述这天这一刻，心的感受，只觉得整个世界仿佛在我周围变得空旷，我忽然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人在这里，灵魂却又像不在。它和邬遇还活在曾经的朝夕相处里。我看到自己的手慢慢伸过去，伸到他鼻子下方。一切都是冰凉的，我的手指，他的鼻尖，周围的空气。

　　大概过了十几秒钟，我才感觉到那一缕微弱的鼻息。
　　我慢慢放下手。周围很静。
　　我看到自己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地板。视线瞬间模糊得如同一团浆糊。
　　我真的吓坏了，差点以为这么失去了。
　　“皎皎……”很轻很含糊的低喃。我擦掉眼泪，抬头看着他。他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鲜血满身，眉头皱得很深。

　　他又这么叫我了，只在昏迷失去意识时。可我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
　　“皎皎……”他又念了一声，似乎有点急。我俯身下去，握住他的手：“我在这里。”
　　“皎……”他轻声说，“我爱你。”
　　我怔怔看着他的容颜，那饱经命运磨砺的俊朗容颜，然后我的视线再次变得模糊。他说他爱我。
　　他一直都忍住不说。

　　邬遇，你那么聪明，又拼命。你的半生都这样度过。
　　可你是个大傻子。
　　因为你根本没有办法不爱我。
　　像我一样。
　　楼下忽然传来很大响动，那人好像发火了。我贴近小孔望去，只见他的几个同伙已搜刮回来了，将一堆现金和金条丢在沙发。我估摸了一下，大概价值几十万。但他们谋划已久、大动干戈来抢劫，这个数目只怕根本满足不了。

　　果不其然，那人坐在沙发，依然蒙着面，眼睛里却阴测测笑了：“老太太，陈教授，这才多少毛毛雨？兄弟们干这一票不容易，车马费都不够啊！”
　　有人取下老太太和陈教授嘴里的毛巾，老太太脸色铁青没说话，陈教授却已一脸惧怕和无奈：“我……我只是个老师，我们家确实只有这些钱……”他还没说完，那人朝同伙递了个眼色，冷不丁有人将陈教授提起，一顿拳打脚踢。弱的陈教授哪里受得住，瞬间皮破血流。老太太喊道：“别打我儿子！真的只有这么多钱了！”陈如瑛还跪在地，想扑过去，冯嫣死死护住她，怕女儿也受罪。唐澜澜脸色煞白，身子缩得厉害。陈宝珠和郑志伟的脸色也很难看，目露悲戚。郑志伟也是一直护着陈宝珠，倒显出几分男子气概。

　　那人一抬手，同伙停下了，地只剩下鼻青脸肿连声呻吟的陈教授。我看得有些不忍。哪知那人目光又一一滑过跪在地的女人们，冷哼了一声说：“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心涌起强烈的不祥预感。他的目光滑过相貌普通的陈宝珠，在冯嫣和陈如瑛脸一停，最后落在长得颇有风尘气的唐澜澜身。
　　“老太太。”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再问你一遍，钱和宝贝在哪里？”
　　陈老太太不蠢，我敢打赌她绝对注意到了那人的眼神，然而此刻的脸色却变得悲戚而倔强，说：“真的没有了。”
　　那人指了一下唐澜澜，两个同伙露出淫～笑，其一个走过去，一把将唐澜澜扛起。唐澜澜脸都吓得白了，发出“呜呜”的呜咽，拼命在那人肩头挣扎。那人却一拍她的屁股，说：“老实点！忙了这么多天，总该先给点甜头了！”
　　陈老太太盯着唐澜澜，脸颊的肌肉有一丝翕动。唐澜澜也在这时回头，看着老太太。她的目光写满哀求和恐惧，她在求老太太开口。这个屋子里，除了陈如瑛，她大概是平时和老太太最亲近的人了。
　　可是直至她被两个男人带进房里，关门。老太太始终一脸惊惶，却没有开口。
　　屋里忽然变得十分的静。只有隔着门，听到一阵折腾声，还有男人此起彼伏的笑声，很压抑的喘息声。
　　那人坐在沙发，点了根烟，将面罩掀起一角，慢慢地抽。露出的下颌，俊朗粗糙。老太太脸色非常难看，态度却没有变化。其他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灰暗，灰暗压着愤怒与恐惧。
　　我突然非常痛恨这样的气氛。我突然非常难受。我知道它是什么。
　　是人性丧失的犯罪者，将他人的自尊、人格和安全都捏在掌，任意蹂躏践踏的感觉。它使人面目全非，唯余一丝丝恐惧，密密麻麻填满眼睛。
　　每一宗真正的犯罪都这样，自私、恶毒至极，却永无休止。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在那扇门内，一切已无可挽回，能发生的都已发生。那人才捻灭烟头，不过这一次的语气，更加冷酷：“夜还长，咱们可以一个个来。接下来，轮到谁？太太？”他的目光落在冯嫣身，可冯嫣的眼睛像是透明的，空洞地不知盯在那里。
　　他的目光却又滑过去了，落在陈如瑛和陈宝珠脸：“小妹妹？大妹妹？”陈如瑛哭出了声音，陈宝珠脸色煞白。可他的目光却最后落在陈老太太身：“我看，还是老太太吧。绕什么弯路？老太太终归也是个女人啊。”他叫来个同伙，同伙看一眼陈老太太，露出嫌弃的笑。他也笑了，一拍同伙的胳膊说：“行了，当玩个保温杯。不过，一定得弄得老太太开口啊。”同伙点点头，走前去，陈家人全都呆了，没想到这帮人禽～兽到这个地步。陈教授一下子从地扑过来，吼道：“别碰我妈！”却被人一脚踢开，按在地。

　　那同伙伸手去拉陈老太太，她的脸色终于出现一丝慌乱，那原本冰封般倔强的脸色像是裂开了一条缝，她狼狈地躲开男人的触碰，吼道：“够了！”
　　同伙停手。那人也玩味地盯着老人。
　　老太太说：“如果……按你说的做，怎么保证我们一家人的安全？”
　　那人眼睛一亮，说：“老太太，不需要保证。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们出来混的，只是求财，何必背人命？凡事留余地，江湖好相见。何况我只是抢了你们家，还是伤了人命，这根本是两个性质。如果钱能到手，谁愿意白惹一身腥，我跟你们家无冤无仇。只要你让我们拿到想要拿到的，我们立刻走，你们明天还是可以继续歌舞升平，做你们的富贵人家。不过，记住，是我想要拿到的，全都能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