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宝皱眉思索，道：“可他们四个都被我们监视着，没人离开过咱们的眼线。”
　　杨威笑道：“他四人武艺高强。咱们派人监视，他们肯定能察觉得到。然后只需用一招金蝉脱壳，就足以让咱们的盯梢作废。”
　　陈叔宝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一边沉思着，一边走向逍遥子的尸首。只见逍遥子躺在地上，满身都是刀痕。又看到正有一位大夫在验尸，还捡起逍遥子的酒壶，用指头轻点了一滴上面的酒，然后向舌头上一沾，细品一下后，又忙啐出口来。

　　陈叔宝看着，笑道：“真不愧是御羊，什么都敢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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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位验尸的先生也是名锦衣卫，名为公孙菁，因医术高超，便负责起锦衣卫瞻伤、察创、验尸等医审上的事务。他听到有人说话，便扭头去看，见是陈叔宝来了，忙站起身来，还将酒壶递去，说道：“这酒是好酒，却被毒针浸泡得变味了。”
　　陈叔宝接过那盏锡壶，见手柄处的机关已被扣动，里面的毒针也已离窍，便不由得叹道：“逍遥子这是拼到了最后一刻呀！……他为人虽是风流倜傥，却从不外露，……因此可以判定，这绝不是一场仇杀。”
　　杨威道：“能在他飞针下脱身的人，绝不是无名之辈，所以我敢断定凶手就是金陵的人。”
　　陈叔宝缓缓道：“武艺高强是肯定的，但未必就是金陵的人。”
　　杨威道：“可是除了他们四个外，还有谁武艺绝伦、名声在外？”

　　陈叔宝道：“难道你忘了欧阳云，他一直不都是深藏不露么？”
　　谈起欧阳云，杨威登时佩服地点点头，赞叹道：“嗯，忘了他了！当年若非他出手相助，咱们锦衣卫还真是难过明月那道坎。不过他是欧阳燕最得意的门生，武艺高强又为人低调，也该是情理之中吧？”
　　陈叔宝道：“江湖中还有许多怀才不遇的人。他们缺少运气，未曾得到过扬名的机会。”
　　杨威好不服气道：“一句‘怀才不遇’，是多少废物掩盖自己无能的遮羞布；如果真是金子，就算埋在石头堆里也该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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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叔宝站定不动，用锐利的目光凝视着这个年轻气盛的后生。这让杨威徒然一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垂下眸，不敢与他对视。看到杨威变得怯色后，陈叔宝紧皱的眉头才缓缓舒展，而后以谆谆善诱的语气道：“你见过‘御蛇’的真面目么？”
　　杨威摇摇头道：“虽然咱是风雨同舟的弟兄，但他一直藏匿着自己的真面目，我还真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模样。不过……他早就被明月给砍了，这五年来都不知道死在哪儿……”
　　陈叔宝点了点头，那种“恨其不争”的不悦之情也随之而散，而后讲道：“那个刚进金陵王府的林立，你应该也知道吧？他本是一个挑夫，武艺却高深莫测。”
　　杨威点头应道：“嗯，我知道。而且我一直觉得他很可疑！”
　　陈叔宝听了，登时警觉起来，忙问道：“哪儿可疑？”
　　杨威道：“金陵王妃过世后，朱彦瀚便让朱彦汐从峨眉回来。结果刚到应天之时，朱彦汐就突遇一群蒙面人的围攻。这明显是场有预谋的伏击。然而就在这时，身为挑夫的林立偏偏就非常巧合地凑了过来，而后仗义出手，一举打跑了几十个蒙面高手。以他的身手来看，我觉得他此前不应该默默无闻，而且他没扣留下一个凶手，硬生生地让他们都给跑了，所以我怀疑他和那群蒙面人是同党，但我想不通他们究竟是哪派的人。不过是我也细查过林立的底细，确实是历城人，五年前因家破流离，才去应天那儿谋生的，但他此前是什么样子，我没查出……”

　　陈叔宝忽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不该质疑林立的！”而后忙眼眸一转，平缓了些神色，又开口道：“你更应该质疑朱彦汐。”
　　杨威登时一脸不解，忙问道：“为什么？”

　　陈叔宝舒了一口气，而后慢慢讲道：“朱彦汐和伍文英是一起去峨嵋学艺的，一学就是十年。伍文英习得一身好武艺，功夫不在林立之下，又因好行侠仗义，来去无影，被人称为‘侠女飞影’。可她的师父选掌门接班人之时，提都没提她，就直接选定了朱彦汐。想来朱彦汐也应有些底子，不该比伍文英差。可他却不敌一群蒙面人，反倒让林立大出风头，岂不该让人怀疑？”
　　杨威听后也陷入了狐疑，喃喃道：“这确实值得怀疑。……他的师父也是个刚正不阿之人，不会因为朱彦汐是王世子的身份，而刻意选他的……所以朱彦汐没点真本事的话，是不会被立为新掌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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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叔宝点点头，“嗯”了一声，而后沉声道：“据我线上的人报，孟黎找朱彦汐比斗过几次，每次都是完败而归。看来他的武艺要远在孟黎之上，只不过是他不想暴露功底而已……而且这次金陵进京的名单中，虽然没有朱彦汐之名，但其实他也跟过来了。”
　　“什么！”杨威听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道，“孟黎也被他打得完败？在四大金刚中，若论武艺，孟黎绝对是他四个中最厉害的！他被称为‘南侠’，与欧阳燕齐名；而且曾和东厂厂公比斗过几次，也都是难分伯仲。若朱彦汐能完胜于他，可以说朱彦汐已是绝顶江湖，无人能敌！”
　　大奎也是一脸疑惑，但他和杨威的注意点不一样。只听他问道：“陈大哥，如果朱彦汐也随朱彦瀚一起进京的话，那金陵王不怕路上有个万一，他的两个儿子都出了事，不就绝后了么？”
　　陈叔宝点点头，思虑道：“嗯，看来金陵王要下一盘很大的棋了，只是……我还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说着说着，他就没有声音，完全陷入了沉思。

　　杨威则忍不住，低声讲道：“兄长，我今夜刚传收到了信，还没来得及辨别真假，因此没敢先说，并非是刻意隐瞒。其实这次金陵王派人进京的目的，是想和万妃家的人联姻，以便解掉东宫对金陵的警惕……”
　　然后，杨威便开始了滔滔不绝地讲述。其中的大概，是前不久在金陵王府内，金陵王与长子朱彦瀚和孟黎三个人在密室内相会筹划；为了确保安全，金陵王还让林立和其他四位贴身的侍卫在门外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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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密室内，金陵王先开口道：“这种窝囊气我受够了！自从杨傅做了首辅后，内阁的人就天天商讨削藩之事。可恨他与我曾情同手足，如今却丝毫不念旧情，直往我脖子上架刀！”

　　孟黎道：“他这种反复小人，不足挂齿。”
　　王爷听后缓了片刻，消了口气，而后笑道：“反复无常者，也未必全是小人。我这藩王之首的位子，也是依靠反复无常得到的。当年太上皇被送回来时，我拥护景泰帝，暗中支持他废掉旧太子。结果后来景帝病危，朝中的臣子们开始密谋南宫复辟，我见情形不对，也跟着落井下石，力保皇上夺门成功。”
　　孟黎哈哈一笑道：“王爷这是权谋，杨傅则不同。他是个卑鄙小人，想依靠着削掉您这位故友的封地，来换取功劳，同时也好名垂青史。真是卑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