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我不是人！我该死！”他不停的在我跟前磕头，磕的地板直响。
　　这时候婴儿小声哭了一下，军连忙站起来跑到小床边轻轻摇了摇，婴儿安静了。军又马上跑我跟前准备跪下，我用脚踢了踢他的膝盖，“不用了！”
　　军感恩戴德的坐回座位，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手深深插入头发里，“其实我老早就不想活了，我这种人也实在是个废物，可是我有孩子，我要赚钱，我要活着赚钱。”
　　我没有说话，军抬起头用一种似乎乞求的目光看着我，“我对不起芳，下辈子我给她做牛做马还她的债，这辈子就放过我！”
　　“放过？又没有谁抓你，你就算现在跑丨警丨察局自首，估计大家都会认为你是疯子。”我冷冷说道。
　　“那你想怎么样，打我一顿吗？”军腾地站起，拿起椅子递给我，“来，砸我，往死里砸，替芳报仇。”
　　我一脸黑线，这时婴儿又醒了，哭得比刚才还凶，军只得放下椅子，赶紧跑过去抱娃。
　　我叹了口气，离开了这个男人的家。
　　日期：2016-05-29 20:59:00
　　站在门外，芳低着头一言不发，“芳，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怪我没有让你报仇。要不现在我们冲进去，你掐死他，然后我们再把他的孩子卖给人贩子，贩到山西挖煤。”
　　芳还是沉默，不说一句话。
　　“你不想杀了他对吧！”她慢慢抬起头，一双黑洞的眼睛露出原本的形状，她用无奈的眼神看了看我。

　　“是的，我不想杀了他，就算他那样对我，我还是不想杀了他。”
　　“不怪你，他有孩子，是我也会心软。”没错，我也有这样的想法。
　　“其实，以前在工厂的时候，我就暗暗喜欢他，只是觉得我是个农村人，配不上他……后来发生了那事，我心里又羞耻又害怕，如果我妈知道了，她会打死我！所以我才……”芳流下泪来，“我很没用对吧！”
　　我走过去抱住她，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为了怕风吹来，把蒲公英小心翼翼捂在手里，这样的轻盈脆弱。
　　“别伤心了，十八年后还是一个美女。”她破涕为笑。
　　“我们走吧，你想去哪里玩，我都陪你。”
　　“不了，我得走了，心事已了，再没有留下来的理由。”芳回头再看了那扇门一眼。
　　“好吧！我现在说留你也不合适，那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我想会的，只是你不要再在我面前不穿衣服就行。”她捂着嘴笑起来，我注意到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已经能看到对面的墙壁。
　　我没有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消失。“对了，林，柳树叶落了，二娃他会好起来的。”芳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
　　百花争艳，一棵柳树一夜之间掉尽了所有的叶子，不留一片在这人世间。清晨，人们拾起叶子，还没拾起，叶子就碎了。一阵风吹来，所有叶子化成灰烬，和风一起去了远方。太阳从东方升起，每根柳树枝都发出新芽，阳光普照大地，老树再次焕发生机。至于二娃，他喝了新柳叶煮的水，恢复了正常。当然，这是之后的事了。
　　一晚上，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芳的眼神，军的磕头，还有婴儿的啼哭，一直在脑海里回响。
　　“乒……乓……”像是老鼠在地板上跑动的声音，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床边。这不是我的床，床上躺着一个人，是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娘。
　　奇怪，我怎么跑她的房间来了，老板娘房间在我楼下，平时除了在小卖部，我们从来没有在其它地方有过交际。

　　我看了看房间，发现到处都是散乱的衣服，不过最吸引我的还是这张床，与常见的床不一样。
　　它有点类似电视剧里那种古床，但是风格装饰却没有那么华丽精致，稍微单调简单些，特别之处在于床的内侧三个面都装上了镜子。我走上前，想看一看那面镜子。这时，“乒……乓……”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能感觉这种声音离我很近，也能感觉它的试探和小心翼翼。我环顾四周仔细辨认方向，可是仍然不知道准确方位，声音仍在。
　　我有些懊恼的翻了个身，身体在被子里受到拉扯，使我从梦中醒来。我坐起来，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做这种梦呀！
　　日期：2016-06-03 18:39:00
　　三
　　接连几天，都梦见自己出现在老板娘的房间里，那个声音也越来越频繁和嘈杂，我能感觉它越来越大胆，似乎要从哪里冲出来，莫名的心里感到一种紧张。
　　于是，我又到小卖部去买烟。

　　“小帅哥，是你呀！今天不吃肉了？”老板娘在玩手机。
　　我礼貌性的笑了笑，直接切入主题:“大姐，最近小区里老鼠多吗？”
　　“老鼠？没有呀！你家里有老鼠吗？”
　　“有啊！天天吵得我睡不好觉。”
　　“是吗？我很少在家里做饭，应该是没有老鼠吧！”

　　我接着问:“那你家里是不是买了一张新床？前些天我看你在楼下和那些工人……”
　　“对，是买了个新床，之前房东那床又破又潮，我就定制了一张新床。”她放下手机，指手画脚，“我为这床不知道跑了多少趟，我跟他们说多弄一些花的纹饰，每一个角角落落都要弄上，结果呢？就给我敷衍了事，完全没有照我要求来。”她眉头紧皱，似乎肚子里还憋着火。
　　“现在人做事就是这样马虎，不过你家里真的没有老鼠吗？”我不死心，希望她能给我个满意的答复。
　　“这孩子，有没有老鼠我不知道吗？你干嘛老问啊？”她看了看手机。
　　“我这不是被老鼠吵烦了吗？”
　　“你买包老鼠药不就得了。”
　　“好吧！那也只能这样了。”我把买烟的钱递给她。
　　正准备走，她喊住我，“给你看看我儿子，他现在升经理了，还买了套房，厉害吧！”
　　我瞄了瞄，的确是个年轻活力的青年。走出店门，她还在眉飞色舞的跟儿子聊着微信。
　　当天晚上，我又做了同样的梦。我让自己平静下来，仔细去感受那个声音究竟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我弓着身子，像探地雷一样缓慢前进，一一排除家里的角角落落，电视柜、窗帘、沙发、桌子……最后向床靠近的时候，能感觉那种声音更加清晰，近了，没错，是床底传来的声音。

　　正当我准备蹲下来时，我被床上的某处景象吸引住了，床里侧三面镜子里竟然有三个人影。我站起来盯着那面镜子，看到那三个人影是三个女人，看不清楚脸，只知道她们一模一样，发式衣式不是现代。我不由自主的抬起右手，镜子里的人也抬起右手，然后我抬左手，摸自己脸，摸头发，镜子里的人都跟着我做同样的动作。
　　我从来没有梦见过照镜子，我也不知道在梦里也能看到镜子里的镜像，一时困惑得很。这时，三个女人的手突然从镜子里向我伸来，我一吓，醒了过来。
　　看窗外，夜还是很深，一点声音也没有，听不到街上的汽车声，也听不到小区里狗叫声，好像一切都静止了。我感觉到尿意，却不敢下床去卫生间，便继续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等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