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高原上的寡妇村》
第59节

作者: 来日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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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颗流星从天上划过,落在山沟里,何仙姑轻抚着憨女的头,安慰道:我想,过完年,楞木就会回来。
  可是一直等到山桃花盛开,还是不见楞木回来,憨女再也呆不住了,执意要走。何仙姑苦苦挽留,看憨女去意已决,便把平日里香客进贡的绸缎以及一些布匹打成包裹,给憨女带足路上的干粮,打发憨女上路。
  憨女背着孩子,走了一段路后回过头,看何仙姑仍然站在柏树下向她招手。憨女又返回来,何仙姑以为憨女后悔了,要接过孩子。憨女面朝何仙姑鞠了一躬,说:楞木回来后你告诉他,就说憨女来过。说罢又转过身,毅然离去。
  走过驴尾巴梁,山的气息越来越浓,憨女是山的女儿,一钻进山里就感觉兴奋,山桃花开了,笕子花开了,榆钱钱长满树,那是农户人家度春荒的口粮,榆钱钱麦饭越吃越香。路两边开满不知名的野花,憨女走一段路就蹲下来,扯一把野花,给儿子和她插在头上,想到不久就能见到爷爷,憨女高兴了,咿咿呀呀地唱,儿子在妈妈的背上高兴得手舞足蹈,也跟着妈妈唱那只有他们才能听得懂的歌。走到老婆尿尿沟,看见那一股泉水,憨女把儿子放下来,屁股撅起,手捧着泉水,喝了个够。猛然间听到身后儿子一声大叫,赶紧回过头,看见一条秃尾巴狼叼着儿子,钻进荆棘丛中。憨女一声大吼,朝那野狼撵去,人终久没有狼跑得快,在山的皱褶里,憨女看见了不忍目睹的一幕,只见秃尾巴狼已经把儿子吞进肚子里,伸出带血的舌头舐着嘴。

  憨女扑上去,用嘴巴咬住狼的咽喉,把狼浑身的血吸干,然后扒开狼的肚子,看见自己的儿子已经变成一堆血肉……
  见过山发怒吗,那是一次十二级地震!天塌了,下起了石雨,六月飞雪,鸟兽灭迹,天地间已经没有了生命,惟有憨女的哭声悠远,传遍天宇。
  郭全发思念爷爷。屈指算来爷爷已经走了将近两年,两年来爹跟后娘没有少给全发夫妻俩脸色看,夫妻俩忍着,他们等待着爷爷回来,他们认为爷爷一定能够回来,爷爷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没有爷爷天就要塌下来。
  郭善人他原来只是想气一气郭子仪。他知道家里存有不少银元,只要老爷子能分给他些,也就满足。想不到那把火烧得太猛,把老爷子气疯了,干脆把家里所有的银钱全部转出,老爷子也离家出走,郭善人什么都没有得到,闹了个人财两空。但是郭善人仍不死心,半年来挖地三尺,没有少折腾,把家里所有的东西全部筛遍,也没有发现一枚铜钱。郭善人不傻,知道郭子仪和郭全发把家里的银元转往什么地方去了,可是他不能直接去向叫驴子张口,叫驴子客气点说他不知道此事,不客气反诬他郭善人血口喷人,想来想去只能低三下气去求儿子郭全发,其实那些银元郭善人也不想全要,只要全发能给他分一点,够郭善人一家三口生活就行。

  谁知道年翠英挺身而出,质问公爹:凭什么说爷爷跟全发把银元从家里转走?这家里的一点浮财全让公爹折腾完了!凤栖街上打听一下,谁不知道郭善人的大名?吃 喝 嫖 赌样样占全,这阵子给我们引回家一个来路不正的后娘,还有什么脸在我们面前张狂?!
  那牡丹红隔窗子骂道:你娘才来路不正!东、西厦屋两个孩子一起拉出了哭声,郭家的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郭善人没有办法,只得把家里积攒的陈粮舀出来装进褡裢里,驮到骡子上运到瓦沟镇去粜,卖得一点碎银补贴家用。那牡丹红自从生了儿子以后再没有跟郭善人混闹,特别是听到师妹山芍药的不幸遭遇以后,感觉中风尘女子只是男人餐桌上的一道菜,男人宠你时人模狗样,一旦失宠简直不如一条狗。自己好赖有郭善人这样一个靠山,又有了儿子,能落到这种地步已经不错,再不能好高骛远,即使嫁入豪门又能怎样?无非是当人家的小老婆,与其低三下四地活人,倒不如活得寒酸点,却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想到此牡丹红心里平顺了,死心塌地做起了郭善人的女人。

  转瞬间到了秋收,年翠英的肚子又开始鼓起。郭善人没有了其它收入,只能靠收地租过活,他已经提前给儿子全发打了招呼,这一年的地租不让郭全发沾边。其实郭全发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收地租,他已经长大,肩膀日渐宽厚,掂起老蛮镢上山挖地,种了十几亩糜谷,伏天几场暴雨,山沟里的庄稼疯长,又是一个丰收的年景。
  瓦沟镇遇集时,郭全发便从岳父那里拿一些钱,赶上骡子去收购药材,一头骡子已经被爷爷骑走,只剩下一头骡子父子俩谁使唤都行,喂骡子的差事郭全发一人承包,反正男人家已经成熟,有的是力气,多使一点也没有关系  。可是那一天郭善人竟然把骡子牵到牲畜市场上卖了,事前也没有跟郭全发商量。郭全发知道后没有声张,又为自己买了一头毛驴,遇集时赶上毛驴把药材收好,驮到凤栖镇东城门外的骡马大店里卖给往长安贩运山货的脚夫,顺便打听爷爷的下落。

  有赶脚的脚夫告诉郭全发,他们看见爷爷在内蒙的一个集镇上做药材生意,郭全发便生出了要到内蒙去找爷爷的意愿,回家后跟妻子年翠英商量,妻子拍着自己的大肚皮说:你要走连我也带上。第一个儿子未满周岁,第二个孩子又要出生,郭全发知道自己离不开了,便打消了去内蒙的念头。
  早晨起来郭全发憋了一泡尿,提着裤子走进茅房一边揉眼睛一边掏出家伙就射,突然听见有人惊叫着骂道:郭全发我日你先人!郭全发睁眼一看,原来后娘牡丹红正蹲在茅坑,尻子明晃晃地亮着,他的家伙对准牡丹红的脑门,给牡丹红射了一脸。
  牡丹红哭叫着跑进屋子,郭善人还没有起来,一下子把郭善人的被子掀开,从案板上拿起擀面杖,朝郭善人的光脊背上就打。郭善人还没有闹清楚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地挨了几下,他搂住脑袋躲在炕角落,一边告饶一边问道:别打了,小心把娃吓着,咋回事?你给咱说清。
  孩子醒了,拉出了哭声,牡丹红不依不饶,哭诉道:郭善人你睁开狗眼看看,你的儿子在老娘头上拉屎拉尿,这件事你要不管,老娘就死在你面前!
  郭全发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这样的事情搁任何人都不会轻易饶恕,他把裤子系好,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听见屋子里后娘正在打爹,他推开门,朝后娘跪下,第一次叫了牡丹红一声:娘,我当真没有看见茅房里有人,这件事怪我,你要打就打我几下,别冲我爹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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