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不知情的人听到这么柔和的语气，恐怕会以为这个男人是真心在意着我。
　　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把包放好，我耸动眉毛：“迟到了吗？”
　　“我只比你早到十分钟。”他自然的说道。
　　“这场合是……”
　　周湛十指交缠：“一些生意上的伙伴，伙伴的伙伴，你随意就好。”

　　嗯，所谓的新婚庆祝倒也符合他的脑部神经和行为系统，充斥浓郁的商人气就对了。
　　沉默隔在我们之间，各自静静喝下几杯酒，我还是不争气地问了：“他，没事了？”
　　周湛沉声道：“明早九点之后，陆寒深能顺利从陆氏大楼出来。”
　　我的心突然落下了，抬头对他说：“喔，你要是忙，我就先回去了，这种场合我……不太适应。”
　　周湛仿佛听见了笑话：“去哪？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就算我想对你做点什么，也是名正言顺。”
　　我如蚕作茧，堕生死海。

　　“是和你登记了没错，但我……”
　　“周先生，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年轻英俊啊。”圆滑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打断了我和周湛的谈话。
　　来人显然上了年纪，但十分恭敬地和周湛敬酒，嘴上多是些阿谀奉承的话。
　　周湛温和地笑了笑，只是浅酌一口便把杯子放下了。
　　男人走后，紧跟着又有很多人纷至沓来，周湛逢场作戏一般地和他们谈笑风生，偶有人问起我，周湛笑笑，并不作任何解释。
　　其实上流社会的成功男人，身边有一两个‘红颜知己’见怪不怪，在这些人眼里，可能我的身份只是周湛的床伴，甚至更恶劣。
　　觥筹交错间，周湛要比迎上来的许多人都英俊出色，黑色西装，白色衬衫，标准的利落短发，吸引着很多女士的目光。
　　“周总，你的制片公司最近会推出一部新剧啊，明天演员就进组了是吧？还有你的荧幕首秀，我们都很期待商人上镜头演戏是什么样的。”
　　周湛圆滑地笑笑：“消息很灵通。”
　　“听说您电商那块发展的不错。对了，最近又买下了一块地？有人爆料标到的价位略高了。”

　　周湛说：“吃亏是福。”
　　他和这些人的谈话，忽然让我幡然醒悟。
　　和之前的猜测一样，所谓的制片公司还真如玩票性质的存在，身为资本大佬的儿子，周湛的正业原来是电商。旗下有许多人为他做事。B2B、C2C、B2M、M2C等都有涉及。子承父业，倒也合情合理。
　　好不容易阁层只剩下我和他，周湛却有些醉了。
　　他抬手揉着眉心，冷不丁冒出一句：“叶叶，人有时候很奇怪，还没有深入了解一个人，往往已经一棍子先打死了。对吗？”
　　一把幽远深沉的好嗓音，如果没有先认识他，没先知道他的行事风格，光听这把声音绝对会让人上瘾。
　　我咬了下唇：“嗯，你有屁就直接放吧。”
　　周湛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倒了满满一杯红酒。
　　他刚拿起酒杯就被我制止：“不能再喝了，你醉了。”

　　周湛的眼睛里噙着醉意，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醉死不是正合你意？我要是死了，就可以投入陆寒深的怀抱，且能拿到手一笔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赡养费。何必阻止我喝酒？”
　　“别以为我关心你，只是怕你喝醉更禽兽不如而已。”话出口时并未经过大脑，心里这么想，嘴上也就抖落出来。
　　可说完就被强烈卷来的深暗眼神弄得毛骨悚然。
　　周湛站起身，一步，两步，走到我身边：“既然你心里这么认定了，那我……”
　　“你什么？”我猛地提了提眼睛。
　　周湛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沉静，但十分瘆人。
　　他温吞说道：“履行夫妻义务。”
　　“周湛，你找错人了。”
　　他眯起眼睛，依然慢条斯理：“错？没有错。”
　　我突然懂了。
　　他就是真要履行夫妻义务，身为周太太的我，又能拿他如何。
　　周湛等了一会，但我并没有要开口说点什么。
　　男人平和的眼神慢慢转为灼烈，似奔涌的火山熔岩流。良久，他身子压下来，深藏下眼底的光芒：“叶叶，好好做个我永远不会去爱，但至少身体能契合的女人。”
　　有那么一瞬间，脑袋里很空，等我完全从这段话里抽回神，周湛早就直起身，身上的黑色西装也已经脱去，随意地挂在臂弯上。
　　我说：“不，我不会让除陆寒深以外的男人碰。对，不会。你不如直接弄死我。”
　　这场矜持与暧昧的辩论中，又岂会非此即彼，到最后也算不得谁输谁赢。

　　过了很久，周湛竟轻扯唇角，低低地说：“听着，我不是杀人犯。”
　　直白的眼神令人无力招架，我微微张开了嘴。
　　他大力且快速地弹我脑门：“走。”
　　疼，巨疼。
　　这应该是他弹我脑门的‘历史长河’中最疼的一次。跟在他身后，受了许多目光洗礼才跨出酒店。

　　司机为他打开后座车门，可我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车窗摇下半截，周湛瞥过来：“上车，我送你回去。”
　　这句话对我而言犹如一颗定心丸，所幸，周湛没要求我跟他回家真履行什么狗屁的夫妻义务。
　　车后座比前面宽敞许多，和他并排坐着，中间大概只有两三个拳头的距离。
　　不经意瞟他一眼，却发觉他靠在车窗上，右手捂住小腹，眉宇浅蹙，表情似乎有点痛苦。
　　“你……”我欲言又止。
　　周湛没理会，冲着前座说了句：“给我拿药。”
　　司机很快把车停在一边，递给他白色药瓶和一个水罐。
　　周湛一手捂着小腹，额头上冒出很细的汗液来。

　　我的一丝恻隐之心跑了出来，伸手帮他拧开药瓶盖子，刚拧完就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帮这么卑鄙的人。
　　可还是来不及了，做都做了，半途还‘耍流氓’就显得蛮横矫作。
　　我动作迟钝，没什么情绪地问：“几颗？”
　　他说：“拿两颗。”
　　倒出两粒白色药丸，抬头就迎上他意味不明的眼光。

　　他强撑着腾出手接过药丸，倒入嘴里，吞咽几口水，仰头的时候，圆润的喉结上下滑动，居然还挺性感的。
　　“谢谢。”他难得说句略显真诚的人话。
　　司机扭过头来：“佟小姐，先生的肠炎犯了，上回陪您去完簋街后就一直断断续续发作。”
　　我狠愣了一下，刚想开口说话，周湛温吞地命令：“开车。”
　　他送我回家，车子到小区门口时，我下意识的打开车门下去，身后却传来周湛温和的声音：“我给你十分钟和朋友交代你的行踪，或者还有什么要拿的，一并带上。”
　　我刚迈出去的一只脚还未落地，整个人就僵住了。
　　回头看他一眼，他正抬手看表：“九分半。”

　　我掌心的余温退得干干净净：“送我过来是要我拿东西？然后跟你回家？”
　　周湛的眸中鬼神不惊，我忽然想起在北美有一种狼叫墨西哥狼，食物链顶端的掠夺者，有着相对无害的外形，同时也有超越传统狼种的阴邪气质，就如同眼前这个男人。
　　他温吞地笑了笑：“或者我上去。有段时间没见你表妹了，她应该在，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