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有成说来说去，就是不肯下药。厉有成看着在床低下钻来钻去的狗，又想起了自家的那条良犬。就是要你痛多一会，厉有成心里说道。厉有成想到这，嘴角不由自主地一抽，溢出一丝笑意。不挣你的钱我不会饿死！厉有成想着动了动弯曲着双腿，站了起来。
　　“真的，”厉有成背起放在台面上的包，“真的，听我说，还是去医院的稳阵。”
　　“试也不试一试？”这时，陆东方也来到了董胡声的房间，看到厉有成背起背包要走人的意思，说了一句。
　　“不好试耶。”厉有成说道。
　　“我看他还没有我爸当初摔的那么伤哩。”陆东方站在董胡声的床头一边，看了看董胡声，又看了看厉有成，“你还不是医过来了？”
　　“彼是彼，此是此，”厉有成看了看陆东方，想起了她是那个陆村长的女儿，扯了扯背包的背带，“……你爸摔的是腿，支书断的是筋骨。筋骨！筋骨你们知道吗？伤到了，就不单单是筋骨的问题了，要是里面伤了五脏六腑，怎么办？你也看不到里面的东西，我也看不到里面的东西。——实话我就和你们说了，要我医，也行，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当不起哟。……你们说是不是？”
　　“那么，我们如何是好？”杨喜凤听了厉有成的话，一时没了主见。

　　“去医院吧，去医院。如果去医院检查没有什么大碍的话。咱们再想办法好不好？”厉有成说着又一次从刚落坐的椅子上站起来。扯了扯他的背包。厉有成的黑背包，长长的背带老是向一边歪，搞得厉有成时不时要把它校正过来，否则，总有一种阻阻的感觉。
　　“你们说怎么办？”杨喜凤看到厉有成都这么说了，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自忖再说下去，也是如此，只好看了看身边的董正和陆东方。杨喜凤看看少了董高，问，“……阿高呢？”没人答她的话，“又跑到哪里去了！”又问董胡声，“——去与不去？”
　　“去什么去！”董有声缓过一阵痛之后，白了一眼杨喜凤，又看着厉有成，“老支书，下药吧。你是行的，我信你。……不信你，……哟，”咬咬牙，忍了痛，“还信谁？”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哪是什么问题？”
　　“还是去医院吧。什么话我刚才都说了。真的。这不开玩笑的事。——真的。”厉有成老老实实的说。看看天，“天也不早了。你们快点打理吧。要不天就晚了。”这时，厉有成又听到了那篷篷响的撞门声，还好似夹杂着人声。
　　“真要去？”董胡声皱着眉头，躺在床上，也不看其他人，只看着床顶，自言自语道。
　　“真要去！”厉有成扯着背包带，站起，把坐过的椅子往一边挪了挪，“我不耽误你们了。我要回去了。——你们忙你们的吧，不用送了。”厉有成说着往外走。厉有成急着从董家脱身，好到张寡妇家看一看，也算尽尽相识一场之意。况且，耳边风言风语听得多了，也就多少有些听得进去了。人们都说刘凤是他厉有成的种，为了这个问题，厉有成也私下盘问过张寡妇。可张寡妇总不给他厉有成一个明确的答复，只说是刘东的。可全村人都知道刘东是什么货色，性无能一个，焉焉的，屙尿也撒不出一个泡来。当下，厉有成撇下董家一众，留下他们忙去，也明言了不用他们送，一个人出了董家大门。董家老少也因自家有事，那再理会厉有成的去留？为了筹备董胡声去医院的事，最后连厉有成的水脚钱也忘了给了。等到陆东方问起，催起董正追出大门时，厉有成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董正从门外进来，摊了摊手，“大概走了罢。——也走得真快的。”
　　“这个老狗，叫下点药也藏奸耍滑！……”董胡声躺在床上，才说了两句，就不住的接连咳了几下。咳着咳着，不想就在床上咳出一口痰来。这口痰来得快去得猛，一下子就吐在床单上。吐出之时，董胡声觉得嘴里腥腥甜甜的。待到看床上痰时，竟是口血痰！
　　“爸，你吐出血来耶！”陆东方先看先见先叫起来。
　　“是有血。”董正看到了董胡声嘴角边的血丝。
　　“还拖什么，”杨喜凤见到这个状况，先自急了，一边用手巾给董胡声拭去嘴边血迹，一边叫道，“阿正，你们还不快快准备去医院的事。要真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安得心去……”说着，话语中竟带了哭腔。
　　想那董家少爷在村中借着父亲的威望，什么阵仗不见过？但今日，这种不祥的情景一旦落在自家身上。董家大少董正老师也跟着他母亲慌了手脚。
　　“都要准备些什么呢？我哪知道！”董正气急脸涨的对杨喜凤叫道。
　　“叫十字车吧！”杨喜凤也没了头绪。
　　“叫得来，我都到了医院了！”陆东方说道，“骑摩托不行吗？”
　　“他坐得了吗？”杨喜凤瞪着陆东方。

　　“你不会坐在后面扶着吗？”陆东方看了一眼杨喜凤。
　　“好！好！……还不推车出来！”
　　“车不是在地坪上！”
　　“你起得来吗？”杨喜凤望着躺在床上的董胡声。
　　“我能起得来，还躺着干什么！”董胡声对于这个问题简直有点恼怒。虽然时不时咳几下，痛疼在体内到处作窜，还是忍着痛顶了一句杨喜凤。
　　“还动得吧？”杨喜凤又问。
　　“不动得，难不成你望我动不得！”
　　“动得就好，”杨喜凤说道，把董胡声的衣物匆匆捡了几件，“我们坐摩托去。”

　　“去哪里？”
　　“医院呗。你以为是去旅游呀。”
　　“什么医院？”
　　“什么医院，”这可把杨喜凤问住了。这可是个问题，去了这间医院，再想转到第二间医院手续就麻烦了。所以从一开始，就要选对医院，杨喜凤想道，去到了别人的地方，可就不同在我们上上村了，那是别人的地盘，自己作不了主。即使识人，人家未必买你脸。杨喜凤想到这，一屁股坐在床边，看了一眼董胡声，又望着屋外。屋外董正正骑在车上，等待着杨喜凤扶着董胡声出来，好上车。陆东方在一边，给董正的衣领拉了拉，弹了弹。

　　“我们去哪间医院？”杨喜凤走到门口，问道。
　　“当然是镇医院。——还能有什么医院好去的？”董正骑在车上，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怎么？还不捡好东西！——算啦，这么近。送了人去，再回来捡也不迟。”
　　“是不是去好一点的医院？”
　　“罢咧，”陆东方说道，“乡下人家，哪里又有什么好一点的医院？——都好不了那里去！——还是早早打点出发罢。”

　　“……不就是，”董正坐在车上，“又叫不到十字车。就是叫到十字车来，天都晚了。——你以为去县城就很好了吗？不一定！骑摩托，是不成的。几十公里，颠到了那里，人不散了架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