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坤这才琢磨明白，人事处掌管人权，会计处掌管财权，办公室与总务处合署办公，掌管物权倒也罢了，关键在于他们是领导身边的人，领导放个屁，他们都能嗅出是橙子味还是芒果味的，领导撅撅屁股，他们就知道领导拉出的屎是螺旋状的还是直线型的，可谓手眼通天。所以，既然人事、会计、办公室把持着全行生杀大权，他们三个也就成了最铁杆的小集团，只要他们三个团结在一起，在省工商银行这片沃土上，必将种花得花，种豆得豆，种下硬币，长出百元大钞。

　　只有更大的权力才能换来更大的利益，三个人也同时窥伺着副行长的职位，试图找准机会再上一层楼。为了互相促进，达到彼此的目的，这三个人互通有无，互利互惠，以求达到“双赢”乃至“三赢”。姚明艳对沈、孙二人的费用需求有求必应，吃喝嫖赌抽以及向领导行贿的资金全部给予公费报销；孙主任则把来自省行、总行各个渠道的信息提供给姚、沈二人，详细到某位男领导的内裤颜色，某位女领导的例假日期，以便让他们掌握主动，随时出击；而沈处长则在人力资源方面为办公室、会计处严把关口，不仅让他们搞到最优秀的新入行的大学生，而且至今没有给办公室、会计处配备副职，确保姚孙二人在本处室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从三个人席间密谋的只言片语来看，刘坤听得出，姚明艳正在谋求省行主管会计处工作的即将离休的老李行长的职位，已经有了八成的胜算。孙主任等着接现任工会主席的班，沈处长准备拿下纪委书记的职位，但这两个人的前景似乎还都不大明朗，三个人中，就数姚明艳的情况比较靠谱。他心明白，只要自己抱住窑姐儿这只粗腿，就好像喝了汇仁肾宝，肯定是“她好我也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刘坤频频举杯向姚、沈、孙三人敬酒，请求他们多多提携自己这个晚辈后生。
　　酒至酣处，秩序大乱，三男三女之间，出了刘坤，均化三级语言为三级行动，动手动脚，互吃豆腐。刘坤偷眼看那两个女球友、女驴友，也都冲自己暗送秋波，飞眼涟涟，心想，一会儿喝完酒最好来个三方集体淫乱，自己跟孙、沈二人处成“连襟”，“日”后也好办事。
　　日期：2013-09-11 22:22:27
　　13
　　林嘉的三条锦囊小妙计用上之后，疗效颇佳，大家一看这小女子有这么硬的后台，自然不敢造次。男生束手束脚，不敢乱摸乱放，做到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女生一改大小姐的生活作风，一脸的温良恭俭让，“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基本达到了《朱子家训》的要求。每天早上，大家把办公室打扫得窗明几净，然后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只等林主管驾临早朝。

　　有了这样整肃的纪律，工作上自然有声有色，风生水起，几次得到了主管行长杜念基的表扬。林嘉脸上冷得能站住企鹅，心里却乐得团花锦簇。
　　正兴奋得手足无措之间，一天晚上，杜行长邀请林嘉喝咖啡。现在林嘉经常和杜行长散散步，喝喝咖啡，这已经成了两个人之间很平常的事，也是很秘密的行动。
　　现在自己不仅当上了主管，而且还当得有模有样，林嘉就觉得杜行长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英明的、伟大的。现在看来，自己本来就适合当官嘛，杜行长可真是个大伯乐，发现了自己这方面的潜能，所以在心里就很感谢他，感谢的方式也就是陪他散散步，喝喝咖啡。散步时，偶尔心里突突跳着挽挽杜行长的胳膊，令人尊敬的杜行长总是装作不经意地躲开她的手，林嘉的心里就更有底了，把杜行长当成自己最为尊重、最为景仰的人。

　　林嘉赶到香格里拉大酒店咖啡厅的包房时，杜行长已经坐在那里了，见林嘉风姿绰约地走进来，笑道：“林主管精神状态不错嘛。”
　　林嘉笑了笑：“这都得感谢行长您的提携。”近来两个人说话已经很随意了。
　　“最近工业企业信贷管理团队呈送给我的报告、材料质量很高，效率也很高，这说明你们的工作做得不错。”杜念基微笑着看着林嘉俊俏的脸，“看来我没选错人啊。”
　　林嘉不无得意地举起咖啡杯跟杜念基的杯子碰了碰：“遭到行长表扬了，我很高兴，敬行长一杯”
　　杜念基喝了一口咖啡：“老胡跟我说，你对团队里的员工要求非常严格，这是对的，没有严格的工作纪律，就没有出色的工作成绩。”
　　“镇服不住这些马仔，我就没办法当好这个主管了。”林嘉信心十足地说，“就算我资历、阅历再浅，但既然现在坐到了主管这个位子上，他们必须俯首听命。”
　　“如何在群众中树立威信，是考察一个干部是否称职的主要指标，这方面你表现出了一定的能力。”杜念基赞许地说。

　　“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学过企业管理学，现在正好用得上。”
　　“不过，中国的国有商业银行虽然一直哭着喊着叫着要实行企业化改革，推行公司化管理，但是因为国情和体制的限制，难免换汤不换药，从根本上来说，都是具有商业经营色彩的官僚机构。”杜念基话锋一转。
　　“有道理。”林嘉心不在焉地附和着。
　　“我们商贸银行由于在几家大的国有银行中成立得最晚，再加上当时在银行工作工资收入高、福利待遇好，所以，凡是有门子、有路子的人，都想方设法钻进银行来工作，使我们行的员工素质良莠不齐，鱼龙混杂。尤其是人民银行、工商银行、农业银行、中国银行、建设银行的领导干部的子女，不少都在商贸银行系统工作，使这里的裙带关系很复杂，人际关系很微妙。”
　　“是啊，我也听说咱们行有不少其他银行行领导的子弟。”林嘉这才认真了起来。
　　“最典型的就是我。”杜念基笑了，“我的父亲就是人民银行的老处长。”
　　“但你是银行子弟中出类拔萃的啊。”林嘉由衷地说。
　　“别的不说，就拿信贷管理部来说，老胡他爸就是工商银行的老行长，何义平是人民银行一个副行长的远房外甥，还有你们团队的张红梅，是张晓枚副行长的侄女，蒋立成是许华山行长助理的外甥女婿。”杜念基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
　　林嘉第一次听到原来自己的团队里有这么复杂的亲属关系，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我的妈呀，这简直可以开一个金融家族联谊会了！”
　　“因为信贷管理部是我们行最重要的核心部门，在这里工作，发展前景也很看好，所以，凡是背景深、关系硬的干部子弟都挤到这里来了，你的团队是最典型的。”
　　林嘉想了想说：“张红梅、蒋立成这两个人还是不错的，很听我的话，何义平就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了。”
　　“问题就在这里。”杜念基认真地看着林嘉说，“不管是听话的还是不听话的，你都得把他们当孩子一样养着，更有甚者，还得把他们当成爹一样供着，反正不能因为不听话就把他们开除了吧？——这就是个体制问题了——人家外资银行、外资企业可不吃这一套，用不好的人，一句话就解雇辞退，管你是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
　　林嘉沉默了，她的心情跟刚来时不一样了。
　　杜念基循循善诱：“体制决定人际关系复杂微妙，体制决定人员素质参差不齐，但是在这样的体制下，你还得领导这些人干工作，还不能随意地就把什么人撇开，这就是一件很难、很考验人的事情了。”
　　林嘉终于明白了，这次杜行长深更半夜地叫自己过来喝咖啡，目的是给自己做职场辅导来了，她的心里十分感激，诚恳地说：“带着笔和本儿来就好了。”
　　杜念基笑了：“我不会告诉你具体的事情具体怎么做，一切都要靠你自悟——俗话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嘛。”
　　“那么什么是领导艺术呢？您认为？”林嘉虔诚地问道，不自觉地用了“您”字。
　　“说白了很简单，‘六字方针’，你知道的。”
　　“胡萝卜加大棒？”

　　“恭喜你，答对了，加十分。”杜念基笑着说。
　　“可是具体运用起来，可比这‘六字方针’复杂多了。”
　　“一万个人，有一万个不同的领导方式。关键是要因地制宜，对症下药，灵活处置，把握全局。”
　　“这又变成‘十六字方针’了，这个功课，我真得好好做做了。”
　　看着林嘉心事重重的样子，杜念基笑了：“算了算了，我的作业布置得恐怕太多了，小心贪多嚼不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