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7-12 20:51:00
　　“姓石的所言非虚啊，要出去确实是个大麻烦。”胡伯抓抓花白的头发，“我们先确定一件事，这个山洞是不是我们进来的通道？”
　　我和阿琳对视一眼，点头答应。
　　“所以通道的那头，肯定有个出口存在。”胡伯苦着脸，“只是我们哪里出了差错，又把我们引回进口。”
　　他继续分析：“把我们引回进口的，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岔道。”

　　“可我们刚才明明没有偏离方向。”我忍不住提醒。
　　“不错，我们是在往前走。”胡伯思索着，“但向前是不可能折回来的。所以，向前是我们的错觉，我们还是走进了岔道。只是这个岔道也许不是我们认为的左右走向，而是上下之分。”
　　我一怔：“上下之分？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头顶或者脚下还有一条通道？”
　　“嗯，或许还不止一条。”胡伯在怀里翻找着，“也是我大意，姓石的算准我们会被困住，自有他的把握。要是我们带着手电筒，两边分向的岔道就太好区分了，通道的构造明显不会那么简单。”
　　“可如果是在上面，我们怎么上去又怎么下来的？”我抬起头，看着高低起伏的岩壁。
　　“我也说不清楚，现在没有时间去细究它的原理。但能猜出个大概，我们脚下的山洞不是固定的。通道的某个位置，或者在中间，肯定有个卡口。”他拿出个瓦罐，“我们从这头开始走的时候，那一头也许还是对着出口。但随着我们走过去，走过卡口，重量就会偏向另一边。我们脚下的通道，在不知不觉中偏向上面或者下面的岔道，朝下的可能性更大点，就像……”
　　日期：2013-07-12 20:52:00
　　“就像翘翘板。”我脱口而出。胡伯描述的情景十分清晰，我们走过去，通道就会像翘翘板一样向下偏移。偏移的角度肯定很小，小到我们觉察不出来。那么长的距离，哪怕刚开始只差一点点，到最后也会偏上几米。可要在连绵的山脉中开砸出翘翘板似的工程，有点超乎现实。
　　“对，和翘翘板类似。但具体的机构，挖开来看看才知道，里面说不定藏着想也想不到的玄机。”胡伯倒出两个褐色的药丸，“你们先吃下去……”
　　“我们不走。”阿琳不肯接。
　　“这是解药，吃下去你们体内的毒就会消除个七七八八。余毒也不要紧，半年内自然会排出体外。”胡伯塞在我手里，“阿琳，如果我不留下，我们谁都出不去。”

　　我握在手里，体会着胡伯的用意，他是想让我们先走。既然已认定我们脚下是座庞大的翘翘板，要想它保持平衡，就必须有对应的配重压住这头。所以胡伯选择先留下。
　　阿琳盯着他：“那你怎么出去？”
　　“你们别担心，我会另想办法。”胡伯轻松地笑笑，他一笑满脸的皱斑都缩成一团。
　　“要么我留下。”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我们中间，我的体重最重，胡伯你那么瘦……”
　　胡伯拍拍我的肩：“你们只管走你们的，我镇得住你们。快走，你们不走，我反而施展不开手脚。”
　　阿琳神情严肃：“我们在外面等你。”
　　“不要等我，你们出去之后，就不要回头，立即往回走。我留的记号，你看得出来，朝着那个方向走。”胡伯又解下个沉甸甸的皮囊，勾在我的腰带上，“你们也不用找我，我肯定会来找你们，不过时间上不好说。”
　　阿琳点点头，默默地转身向里面走去。
　　“阿生，记住我之前说的话。”胡伯推我一把，低声说，“还有，阿琳的脾气有些急，你不要上心。”
　　我呆呆地跟着阿琳往里走，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向前走十几米，我回头一看，正迎着胡伯的老脸。他像个孤单的稻草人，站在斜阳的余晖里，脸上露出干巴巴的笑容。
　　日期：2013-07-15 21:44:00

　　第四十一章 绝地
　　阿琳的身影已看不太清楚，我急忙循着脚步声追上去，跟在她的身侧。我们摸着黑在通道里疾行。胡伯说的话，我总觉得有些担心。他要想再出来，绝不会像说的那样轻松，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折腾大半天。他不让我们等，说明他并没有把握可以出来，至少暂时想不到新的办法。我当时就应该听出来，他要我迁就阿琳，分明有嘱托的意思。我的脚下有些散乱，我们这一走，胡伯怕是凶多吉少。
　　阿琳催促道：“快走。”
　　我迟疑着：“可是，胡伯……”
　　“他说会出来就一定会出来。”阿琳抢过话。
　　我痛苦地挣扎着，但想想又不可能退回去。如果村里的人借着夜色冲出来，我十有八九会成为胡伯和阿琳的包袱，他们反而会陷于被动。胡伯养那么一大堆毒虫，动起手未必会吃亏。朝夕相伴那么久，看得出胡伯也是个狠角色。这么一想，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阿琳的喘息声充斥在空气里。她似乎在极力控制着呼吸，但还是显得有些急促。她的体力肯定消耗很大，算起来已有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更严重的是她的伤。她腿上的刀伤估摸着不会有什么问题，胡伯的药粉愈合速度很快。但她被姓石的甩出去的那一下，看着没有留下明伤，不知会不会伤及要害。

　　“阿琳。”我叫一声，“你，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
　　“嘘，不要说话。”她打断我，“有点声音。”
　　“什么声音……”我连忙打住。
　　她语气一松：“是虫鸣。”

　　我细细地听去，听来听去只有我们自己的声响。
　　“是外面传来的虫鸣。”她欢乐地说，“出口快到了。”
　　日期：2013-07-15 21:45:00
　　眼前是一片沉沉的黑暗，不见什么亮光。我瞄瞄手表，不由地松口气，从时间上算，看来是真的出口。只是阿琳口中的快到了，显然还有一段距离。又过去小半天，我才分辨出有细微的虫叫声。那些叫声，起先断断续续的，像睡梦中的呢喃细语，随后越来越清脆，仿佛有无数的虫子徘徊在我耳边。我感觉再往前一小段，就能够看见敞开的洞口。可是依然没有透进来的光线，即使是在晚上，也多少会有一些月光。我又升起隐隐的不安，难道我们走向的是死胡同？我纠结几秒，忽然想笑，真是紧张过度，我们进来的时候门口挡着块屏风似的岩石，当然会遮住光线。

　　也不是完全遮住，已有星星点点的光亮映在面前。我们不由地加快脚步，匆匆地跑去。这个鬼地方人迹少有，外面应该还留着我们爬下来时的绳索。出去之后，我们再顺着的绳索爬上断崖，接下去只要不下雨，个把月大概就可以回到人世间。
　　“不对。”阿琳突然停住，“不是原来的出口。”
　　不是原来的出口？我一怔，飘向千里之外的思绪被她硬生生地拉回来。虽然来时的印象不太具体，但从地形还有时间来看的确是原来的出口。
　　“你站着，我先去看看。”

　　她抛下一句，身形急急地向前掠去。
　　日期：2013-07-15 21:47:00
　　我站的位置已能看到一半的洞口。她就在我犹豫中，像个披着暗色的精灵，冲向那半边洞口。我的视线才赶上，迷糊的人影一晃消失在眼前，她似乎径直穿过了洞外的岩石。我有些发闷，不及细想，拔腿就朝她追去。刚跑出几步，我又一愣，她不但穿过了岩石，还把石头撞出许多弯扭的裂缝。更多的光线伸出惨白的触角就从这些缝隙里钻进来，让通道陡然亮上一些。这肯定是不可能的，我跑近一些，总算看出玄机。洞外根本不是石头，而是茂密的树枝。阿琳的判断是对的，我心里一沉，这不是原来的出口。

　　跑到跟前，枝叶比初看上去还要茂盛。我急着拨开来，向外一看。迎面而来的阴冷，令人禁不住缩起毛孔。跃进眼里的情景，除去一个纤细的背影外，完全是陌生的。我钻出去，抬起头察看四周。我们不是在山腰，而是在山底，或者准确地说，是在谷底。左右两边的崖壁笔直地耸起，阴沉沉地压下来，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架式。我踩着及膝的杂草，走到阿琳身后。要不是直往衣服里钻的湿气，我会怀疑还是在村外的那个山谷。我拉起领口，这种彻骨的感觉反而让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不管是在山腰还是谷底，我们毕竟是出来了。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脚下正是我们下来的山谷，只是不知道原来的洞口在哪里。没有绳索的辅助，要想爬上长满青苔的山崖，可不是简单不简单的问题。

　　阿琳半天不出声，我忍不住问一句：“我们往哪边走？”
　　她回过头，古怪地看着我，那种神情好像不认识我似的。我低头看看自己，我还是我，只不过乱糟糟的显得十分狼狈。她也差不多，尤其是脸色，比此时的月光还要凄凉。但真正的困难还在后头，现在既没有野外必须的工具，也没有任何的补给，更没有无所不能的胡伯。我明白过来，她是在审视我，审视一个要和她相依为命的人。我不自觉地一阵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