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坐在小凳子上打呼噜，哈喇子流了一地，突然神经错乱，气守丹田，长龙吸水，竟把空中及落在地里的口水全抽回口腔里。这精神及能力，可比超级吸湿机，于广州三月回南天的雨雾天气是很有帮助的。她挨着墙壁慢慢竖起来，打了一个震天动地的喷嚏，连棺材内的林映也哆嗦了。
　　老太婆拍打着棺材盖，和蔼可亲慈眉善目地表示关心：“丫头，你可死了？”
　　林映在棺材内刚遭受了微博路人的恶毒攻击，正有气没处出，立即开骂：“死贼婆、老妖、贱精、婊子、拔了毛的老母鸡、枯了水的坏屎渠，本小姐死了要化成厉鬼来掐死你，变成玉米棒插死你！”
　　老太婆气得不行，拿了锤子继续把棺材钉敲深，一边敲，一边说：“好心好意问你死了没有，你竟然诅咒我？好，我要看看你在棺材内还能折腾多久？”
　　林映听外面没了动静，挪了挪身体，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棺材内的空气越来越湿闷，她的呼吸越来越不够用，迷迷糊糊的，脑袋开始发涨，胸腔感觉像被大石头压着，把肺泡挤没了。林映辛苦地呻吟着，可惜她刚剪了指甲，否则会如恐怖片的女主角一般，把指甲插入棺材板内，流下数只断指甲和数行血淋淋的鲜血。

　　林映拼着最后一口气，说：“死贼婆、杀人凶手、变态老鸨，咱们走着瞧，我现在正要化蝶为鬼，向你索命！”
　　说完后，林映便一会昏死，一会清醒。忽然，她耳边响起了树叶遇风摇动的沙沙声、狗遇陌生人惊惧的汪汪声、未关紧木板开合的吱吱声，还有一句似远如近、如泣似诉的女声悲鸣：“我好冷，快给我衣服；别缠我，我没欠了什么。”
　　“谁？”林映陡地张开眼睛，失神地问。
　　“我好冷，快给我衣服；别缠我，我没欠了什么。”还是那句凄厉的悠长女音。
　　林映连问三次，回复是相同的。她怀疑自己要么成了鬼，要么遇见鬼。但，若成鬼，她没能飘起；遇见鬼，却不见鬼。这是什么不教人安睡的杂音啊，扰人清梦。

　　日期：2012-6-7 7:02:00
　　林映流出来的体液，浩浩荡荡地积聚在棺材内，差点要把她浮起来。她难受得要撞墙，一下，两下，三下，如虫子缩体前进般，头撞在棺材板上，发出“咚、咚、咚”很有韵律的声音，仿佛唐代仕女在弹古筝。可怜的林映妹子，宁愿忍受身体的痛楚，也不愿听那枯燥阴湿的女声独奏。
　　她的头在第四次撞击棺材板时，收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棺材板居然给她的铁头撞穿了。严格来说，并不是她练了铁头功的奇技淫巧，而是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把她的死人头从棺材里拉出来，然后拉出了她的附属组件：身体和四肢。
　　林映爬起来，扶着墙走了两步，虚弱无力。那个黑糊糊的东西递给她一碗水，林映一口喝完，问：“怎么酸酸咸咸的，是什么东西？”
　　“是你在棺材内留下的纯净水。”黑糊糊的东西呲牙咧嘴地说。

　　林映想想也释然，肥水不流别人田，自家的汗液自家喝。她看看周遭环境。这是一间约60平方米的霉臭老房间，四角各点着一支白蜡烛。房间内摆满了殡葬用的原材料、半成品以及成品。在她的前面，有两行长桌子，桌子旁各站着五个同样黑糊糊的东西。它们正在制作金元宝、纸莲花、七层塔、寿衣、供香等烧给死人的货物。
　　房间的墙壁因为渗水的原因，显出一大块一大块的黑斑，有的地方还掉下了泥块。蜡烛味、纸味、房间的发霉味以及黑糊东西的体味，交织成一堵臭气熏天的强大气场。恐怕道教传人丘处机穷一生精力也不可能练成这样的功力。但林映不同，她在棺材内缺气，差点窒息而死，现在饥不择气，对房间内的霉臭空气狼吞虎咽甘之如饴。她双手抱着身体，两眼微闭，头轻侧，鼻子前探，像是身处于桃花盛开、樱花怒放的仙境。

　　日期：2012-6-7 20:37:00
　　当林映的嗅觉渐渐回复正常的时候，已经是泥足深陷，入庖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了。黑糊的东西再递给她一碗东西，她心生警惕，问：“这是什么？”
　　“饭。”
　　“什么饭？”
　　“断头饭！所有米粒都被精心剪去头部才下锅烧煮的。”

　　“不要。”林映一手推开饭碗，看着面前这个黑糊的东西。借着蜡烛的豆火，这黑糊东西显出它的庐山真面目，全身一丝不挂，长满黑黑的细长毛，脸色如非洲黑人，眼睛空洞洞，眼珠子缩小成一颗针，只有一排牙是雪白雪白的，仿如黑人牙膏上的广告。
　　林映走近房间内的其它黑糊东西，发现它们的身体特征都差不多。它们是什么？难道便是传说中的鬼？
　　先前的黑糊东西“嘿嘿”的傻笑，放下饭碗，向林映的胸摸来，林映还在思考人与鬼的问题，冷不防一只咸猪手偷袭酥胸，顿时身体便软下去。林映勃然大怒，飞起一脚，把黑糊东西踢在空中，倒踩在脚下。这样轻而易举的行为，连她也暗自吃惊。被踩在地上的黑糊东西还是“嘿嘿”傻笑，挣扎着爬起来，不摸别人的胸，却摸自己的胸了。林映羞得转了脸，说：“不知廉耻。”

　　在逼问下，林映才知道眼前这个黑糊东西叫黑鬼。其实，房间里的所有黑糊东西都叫黑鬼。为了容易记忆，林映只好把它们分了座次：黑鬼一、黑鬼二、黑鬼三……黑鬼一是个傻家伙，平时除了工作，业余爱好便是锻炼胸肌。它告诉林映，黑鬼们全是九子母的儿子，是为天堂香烛店无偿打工的。
　　林映惊诧地问：“九子母是谁？”
　　“就是天堂香烛店的老板，她是我们的母亲。”
　　日期：2012-6-7 20:48:00
　　林映早该料到老贼婆是个养小鬼打工的无良雇主，说：“这里少说也有十几个黑鬼，怎么会是九子母？”
　　黑鬼一吮着自己的手指，说：“圣母说你读过大学，难道没学过屈原的《九歌》？九者，鬼也。九子母，便是鬼子母。”
　　林映啐了一口，没文化的人偏要摆出有文化的样子，恶心。黑鬼一带林映离开工作间，进入孵化基地。林映感觉孵化室内很寒冷，看了看挂在墙壁的温度计，竟是零下一摄氏度。房间中摆着几排铁架子，架子上摆着一些保育箱，保育箱里竟是一些婴儿黑鬼。
　　林映为了方便区分黑鬼一的身份，同时为了加入个人的标记，对黑鬼一说：“你以后的名字叫陈水扁吧。身材黑黑实实，样子古古怪怪，倒有几分相似。”

　　“我不要叫陈水扁，他是监犯。”
　　“你就是陈水扁！再不安份，我下棍棒扁死你！”林映蛮横起来，可是连鬼也害怕三分的。
　　“你们人类总是欺负小鬼，不公平。”
　　林映看它可怜，说：“我也不是搞独裁的人，为你添一个选择：卡扎菲。如果你改名叫卡扎菲，我会为你包一条阿拉伯头巾。”
　　黑鬼一想了许久，终于作出了选择：“我还是叫陈水扁吧，好歹他还活着。”

　　林映满意地点头，说：“你若是选择卡扎菲，看我不把你塞进水泥管里，然后拖出来海扁至遍体鳞伤，最后才一枪崩掉？”
　　日期：2012-6-8 20:19:00
　　陈水扁继续向林映介绍，这个孵化基地是专门用来孵化小鬼的，因为工作室的鬼奴寿命只有一个月。一个月后，便是保育箱里的小鬼接过工作的位置了。
　　林映很担心地问：“你也是一个月的寿命？”
　　陈水扁心安理得地摸完自己的胸部，自豪地说：“不。我不是它们一类的。我是监工，我是师傅，我是人，我不是鬼。”

　　林映笑了，伸手摸了陈水扁的胸，全是汗毛，飞机场一般，说：“终于遇见人了。你好，人类！”
　　林映看见墙角落有一大堆废木头，问：“为什么不把它们搬走？”
　　陈水扁介绍，废木头是诞生小鬼的地方。小小的菌类一旦长起，便安放在保育箱里，孵化为小鬼。小鬼全是雄的，因此孵化室的温度要控制在零下一摄氏度。如果温度高于零上一摄氏度，便成雌性的小鬼，若是低于零下一摄氏度，小鬼们便孵化不成，直接报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