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而降的夜晚来临，舒敏回他卧室休息。张巧霞轻声的叫来春娥，让她坐在椅子上：“你爸有话要对你说。”俩个孩子都考上美术学院是张联辉和巧霞的骄傲，张联辉很希望俩个孩子都上美术学院，眼下的情况，只能忍痛牺牲蛾子，促成舒敏。他沙哑的声音挤出喉咙：“蛾子，今天我们收到了两封录取通知书，你和舒敏都考上长安美术学院，可是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听到这个消息春娥跃起身蹦了起来，高兴的捂住怦怦直跳的心：“我考上了，太好了，我真怕有什么闪失没考上，我过去给舒敏说去。”张巧霞摁住春娥：“你还没听完你爸后面的话就瞎高兴。”考上长安美术学院是春娥梦寐以求的愿望，多少年的努力就是为了今天的结果。春娥走到张联辉面前，拉着联辉的手不以为然高兴的说：“我考上了，还有什么问题吗？”触碰到春娥的手，张联辉心里泛起一丝歉意，蛾子是自己的姑娘，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骨肉，现实不容他多考虑，家里就是这条件，只能走一个孩子。张联辉拍拍春娥的肩膀很无奈的让春娥坐下：“你们俩都上大学，家里有困难，我们考虑只能供一个人上学。春娥，只能牺牲你了，爸妈知道你很委屈，我们想告诉你，舒敏他不是••••••”不能上长安美术学院，对春娥来说不第一声春雷砸响，这太突然了，张春娥顿时睁大眼睛盯着张联辉低声的哭道：“为什么？为什么啊！”“春娥，只能牺牲你了，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我们想，舒敏是男人，他能有出息，你自然就会好的，有一件事情，我们一直瞒着你们，舒敏不是~~~”张联辉欲要说出舒敏身世，舒敏在自己房子里听到春娥的哭声出门过来问：“姐，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春娥听到舒敏的问话意识到，她不应该在舒敏面前哭泣。舒敏是家里的男孩，为了弟弟，她不该给父母难堪。她背过脸擦擦眼泪：“没啥，我没考上长安美术学院，心里不痛快想哭。”站在屋子里的三个人以不同的心情同时惊讶的看着春娥。张联辉和张巧霞惊讶春娥的反应速度，知道春娥能理解他们，心里舒了一口气。舒敏惊讶春娥怎么会没考上长安美术学院。舒敏两手扶着春娥的肩膀，眼睛直视着春娥：“不可能，要考不上也是我考不上，怎么会你没考上呢？是不是学校搞错了？”春娥喉咙里哽咽得说不出话，她努力想让自己的心情平和下来，她把舒敏的手艰难的推开：“学校没有搞错，我知道自己没有考好。”舒敏云里雾里：“不对啊，你一直说你考的很好，说你这次没问题的，你~~~。”春娥打断舒敏的话：“那是我自己安慰自己，想让你高兴才说的谎话。”张联辉心有愧疚：“蛾子，以后还有学习的机会。”他转向舒敏：“舒敏，你坐下，爸有话对你说：你考上长安美术学院爸高兴，在你走之前有件事情爸必须给你说明白。”他停顿一下，看一眼张巧霞才缓缓的回过头告诉安舒敏：“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这句话一说出口，就像一枚定时丨炸丨弹在静谧的山间炸开。惊得春娥愣愣的看着舒敏，眼前这个弟弟原来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惊得舒敏目瞪口呆，多少年来，他曾经疑惑过自己为什么不姓张而姓安的问题，在张家夫妇面前安舒敏每提到此事，总被他们敷衍过去。在张家生活了十九年，他从没想过自己和张家会是养子关系。他惊愕的拉住张联辉的手摇晃着：“爸，你说的不是真的，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安舒敏看到张联辉的泪潸然流下，张巧霞在一旁抽抽泣泣的难过，春娥坐在椅子上呆愣的表情。他不再疑惑，自己不是张家的儿子，已是不争的事实，他猛然的趴在张联辉的肩上嚎啕大哭。张联辉扶起安舒敏，他依然握住安舒敏的手：“当年，你的爸妈逃婚到我们这个山村，就住在我们家里。在你出世前，你爸上山采药摔死在山下，你妈生你难产也去了。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来对待。”他拉着安舒敏的手走到相框前从相框背后拿出那包遗物递给他道：“这是你爸留给你的一本手抄本和一张地契。手抄本是你爷爷采药积累的一些经验，这张地契是你爷爷的耻辱，你爷爷因为赌博把家产赌光，你奶奶弃家而去，你爸给你留这两样遗物是希望你吸取你爷爷的教训，不要走你爷爷的路，将来能够学点本事，以后也好有口饭吃。拿着，以后你把它带在身边，可以时时提醒你要努力的多学本事。”安舒敏痛楚的抽泣不止，遗物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他为爷爷羞耻，为爸妈悲伤。悲痛的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泪水流过嘴唇滴到手里拿着的遗物上，遗物和他的心一样被泪水浇透，他捧起手里的遗物捂住脸忧伤的说：“怎么会是这样？”他多么希望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是虚幻的。张巧霞怕舒敏哭出毛病想上前劝阻安舒敏安静下来，被张联辉挡住了：“让他哭吧，哭出来他会好受些。”

　　屋内的灯光和屋外的星星交映在树林间，像是被轻纱笼罩着，显得幽沉、朦胧、迷幻。许久，安舒敏抬起头看着张联辉和张巧霞：“这么多年你们为我做的太多，你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开学前的这段时间，安舒敏是在矛盾中度过的，春娥比舒敏大一个月，打小他对春娥就像跟屁虫似的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他曾经想过：春娥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他的媳妇该有多好啊，当他从张家夫妇口中知道他的身世之后，他对姐姐的亲切转变成了爱恋，见到春娥就多出几分莫明情爱的目光。那天清晨，春娥在扫前厅，安舒敏走出自己的房间欲要迈开脚步过去打招呼，春娥的媚态让安舒敏的心里突然生出：厅前佳人飘扬竟把秋千舞的感觉，他矜持的停止脚步静静的目视春娥，春娥标准的瓜子脸容光照人，她低着头，手臂挥舞着扫把，随着身体的扭动，胸前粉白的肌肤隐隐约约闪现出丨乳丨沟，安舒敏看着看着忽被院子里房顶上的麻雀的叫声惊醒，他自觉不该这样盯着春娥看，一时羞红了脸，收回目光鼓足勇气走上前夺过春娥的扫把：“我来扫地。”春娥害羞不自然的笑笑紧握扫把：“还是我来扫吧，在家里这十几年你从没干过活，你干不来的。”安舒敏脸涨的通红，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春娥扫完地，站直身子，羞赧的看了舒敏一眼，跑进她的房子。安舒敏看着张春娥的背影，他心里生出了一个强烈的愿望，想让春娥做自己的媳妇。他的愿望憋在心里，总是没有勇气对张家夫妇张口，离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他心急如焚的怪罪自己没有胆量，他每天都在告诫自己必须尽早的给张家夫妇说明他的愿望。在安舒敏就要离开村子去上大学的前一天晚上，他睁着期待的眼睛看着张家夫妇说：“我想了很长时间，我要春娥做我的媳妇，等我大学毕业就取春娥为妻。”张联辉和张巧霞笑逐颜开，这正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也是舒敏妈妈和他们指腹为亲的实现。

　　张春娥慢慢的沿着这条羊肠小道往回走，下山走到山坳里，她站在当年两个人画鸡蛋的地方思绪良久，是那熟悉的盘旋公路把安舒敏带走，让他奔向热闹的大城市。而远望大山深处，他们梦想的画室是否还能融入两个人的灵魂？张春娥未知！未果！为送舒敏上学，这条羊肠小道他们不知走了多少次？每走一次，张春娥的心就往下沉一次，她盼望安舒敏能走出大山，能做大事，能有大的作为，又怕舒敏走出大山，离她越来越远，这种复杂的心境一直交织着张春娥的神经。她想起舒敏上大学前夕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时说的一句话：“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春娥希望舒敏能实现他的诺言，永远和自己在一起。她仰望蓝天，一轮红日斜挂空中，这正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温暖而不失热辣。从山林间渗出的蒙蒙烟雨漂浮到张春娥的脸上，她感到一丝丝的清爽。她舒心的笑了笑，只要舒敏好，自己苦点算什么呢？张春娥思想到了：舒敏不会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为了他的前程，还是让他飞吧！飞的越高越好。

　　张春娥回到家中见父亲张联辉在门厅分拣药材，她坐在父亲身边往后院看看：“我妈呢？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我见到教书先生，他气色不太好，我想过去看看他。”
　　“你妈在灶房做饭呢，吃过饭，你和你妈一起去吧。教书先生也不易，没有娶妻，没有生养，一个人过了一辈子，人老了挺孤单的，你有时间多去看看他。蛾子，咱们山沟沟里的人没有条件，你们俩只能走一个人。舒敏是做大事的人，我是希望他有出息把你带出大山，你女孩子出去了，他怎么办？你不会怪罪爸吧！”张联辉爱恋的看一眼张春娥，接着说：“以后有机会你还是可以去上学，你跟着舒敏爸放心。”

　　张春娥懂父亲的心，她只是盼着和舒敏在一起，她思念舒敏，期望着舒敏来接她。
　　教书先生在这个小村庄里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也算是一个秀才，他在外面上过初中，识字多，是山里面唯一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偶尔能看见他去山外城里购些绘画材料及山里人没有见过的小零食。整日里看书作画习与性成。年轻的时候他心气高，一心想走出山里，到外面去上大学，去闯世界。然而，世事难料，在他刚升上高中的头一年就迷恋上了本家的姐姐。那本家姐姐比他大十多岁，怎么会和他结亲，这个结在教书先生心里结下了疙瘩，时间就这样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的过了，岁月不饶人啊！眼看人老了也就没有成家的心气了。教书先生为了本家的姐姐没有继续读书，耽误了终生大事，却多了一个办学的志向，他立志要完成自己没能实现的志愿，要在山里办学堂。在这个穷山沟里办学堂不易，山里的人靠山吃饭，没见过大世面，村上的人对孩子的学习不够重视，教书先生便挨家挨户的请，告诉山里人上学的好处，在他的努力下算是收了六个孩子。孩子们上课在村子西头的一间破旧的房子里，开始这六个孩子坐在石凳上，没有课桌，孩子们拿着树枝在地下写字，随着时间的推移学生才逐渐增多，增加了十个孩子。教书先生请张联辉动手给孩子们做了十张课桌，二十张板凳，每每进到教室里，他都要望一眼后面闲置的两张课桌，盼望村里的大人能送孩子来上课。在山里办学校让孩子们走出大山，培养孩子上大学一直是老先生的一个心愿望。

　　教书先生的家住在村子靠南山坡下，不大的院子里只有一间陋室，由于不善于整理，房间显得凌乱不堪。张巧霞和张春娥进门时，老先生气息微弱闭着双眼躺在炕上。张巧霞走近炕边坐下：“老叔，刚听春娥说你气色不好，我们过来看看你。”
　　教书先生睁开眼睛伸出颤巍巍的手拉住张巧霞：“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没什么。唉！人老了。”
　　张巧霞看着凌乱的屋子，她挽起袖子拿盆在院子里的井里打满一盆水对张春娥说：“你陪先生说话，妈帮他把屋子收拾收拾。”张春娥夺过母亲手里的盆：“妈，还是我来吧，你陪我爷说话。”
　　“看这孩子真懂事，那年我就建议你让春娥去上学，你还是让舒敏走了。我是担心舒敏走了把咱们春娥撇下了。舒敏和春娥，我还是比较偏爱春娥一些，春娥从小就聪慧，学啥学的快，出去上学是块好料。”
　　“老叔，我和他爸对舒敏倾注了全部的心血，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把舒敏当自己的亲儿子来看待。将来他有出息了，蛾子跟着他我们放心。”
　　“舒敏该毕业了吧，他上学有四年了。哎！我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舒敏是咱们村唯一一个走出大山的人。”
　　“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带他们俩，他们哪里会有今天呢。”
　　“我是想把我的梦想在他们身上实现，年轻的时候心高气盛，最终还是一事无成，枉活了一辈子。”
　　“哪里的话，舒敏走出大山就是你的功劳，他们不会忘本的。舒敏和娥子都是你的孙子，以后让他们来给你送老。”
　　“我倒是乐得愿意，和你唠了一会，我的精神好多了。还是我的孙女好，这一会功夫家里利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