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悲秋》
第40节

作者: 昉溪大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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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12-09 11:00:58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漫天飞雪,遍地坚冰,只要是人或动物,能躲的都躲了,能藏的都藏了,唯有我们顶风冒雪,奔向田野。
  干什么?
  挖田。
  荒芜的草地,有挖的价值吗?
  有。不让囚徒闲着,便是价值。

  囚徒们头上戴着千奇百怪的帽子:袜筒子、裤脚管、狗皮套子、破毛巾……三角形、四方形、圆筒形、猴头形、钵盂形、宝塔形……
  身上捆着各种各样的绳索:麻绳、棕绳、草绳、尼龙绳……腿上、胳臂上、胸前、腹部……个个五花大绑。
  不是妖魔,却似妖魔。
  红旗猎猎,队旗、标语旗在风雪中飘扬。

  白雪、红旗、囚犯,场面壮观,却有点不伦不类。
  覆盖着冰雪的硗土,十分坚硬,一锹下去,只能溅起一点冰屑。必须对准某一部位,接连猛砸,震出一条缝隙,然后顺着缝隙不断撬动,才能掘出一块冰土。
  虎口震得发麻,手掌磨起了血泡,有苦能对谁言?双脚冻得僵硬,已经找不到感觉,用不着任何人催工,谁也不愿停下手中的劳动。活动,活动,要想活必须动。
  囚徒们挥臂大干,争先恐后。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自己斗,其乐无穷。
  东北角忽然传来了吵架声,接着便是大打出手,工地上人声鼎沸。
日期:2010-12-09 11:07:13

  尽管是杂乱的群殴,只要稍微注意一下,斗殴的人群壁垒分明。一部分人原是场部基建队调过来的,大多是上海人;一部分是原七中队的,安徽北方人,膀大腰圆。
  用锹把子捣,用石头砸,用雪土投掷,安徽北方人打红了眼,越斗越勇;上海人经不住打,多数人受了伤,但也有几个小伙子身手不凡,他们接连摔倒几个北方大汉,一阵猛打。
  泥雪飞来飞去,人群忽聚忽散,投掷、肉搏,满地打滚。鼻青眼肿,鲜血染红了白雪,整个工地乌烟瘴气。
  战火很快烧到我身边,见机不妙,我慌忙逃窜。

  可怜我身边的刘梦翾,重镣在身,行动不便,被安徽几个北方大汉撂倒在地,拳打脚踢,吐口水,拽头发。
  对方来势凶猛,老刘毫无还手之力,也无招架之功,抱住头部,任对方践踏。
  我生怕出了人命案,快速跑到队部,喊来了指导员和队长。
  一队公丨安丨干警也荷枪实弹赶到了现场。
  枪声在田野上空爆炸,子丨弹丨呼啸着穿过云层。

  事态立即平息,谁也不敢让自己的身体去做肉靶,大家各就各位,开发着这块刚刚被鲜血染红的田野。
  这次斗殴中受伤最重的是刘梦翾。
  据说斗殴的起因并不复杂,一个北方人与一个上海人为地界不清发生口角,双方谁也不肯退让,于是便动起手脚。兄弟帮兄弟,老乡帮老乡,最后就演变成打群架。今天来挖田,本来就心里烦,气不顺,有了发泄的机会,他们便不顾后果,破罐破摔,舍命相拼。
  北方人又为什么要对刘梦翾下毒手,别人告诉我,刘梦翾帮助抓捕的那个逃跑犯是安徽淮北人。
  代政府挨了打,为法制受了罚,干部了解后,立即缷了老刘的脚镣。
日期:2010-12-09 11:48:32

  我不但佩服老刘身上有一股正气,更佩服老刘的学识人品。
  有个犯人,叫楚家麟,上海人,圣约翰大学毕业。喜爱文学,特别爱读唐诗宋词。闲暇时,经常与几个气味相投的人谈诗论文,有时还写写画画。
  冬训中,有人汇报他书写反动诗词。
  朋友是财富,因为他可以为你两肋插刀;朋友也是恶魔,因为他了解你,关键时,可以钻到你的心里去,置你于死地,易如反掌。朋友可爱也可怕,一个人要学会识别人,千万不能感情用事。
  书写反动诗词,那还得了!楚家麟本来就是写诗写了个***,于今恶习不改,还在写反动诗词,岂不是罪上加罪?
  负责管教的宁干事立即组织人马,召开现场批判大会。
  楚家麟站在批判台前,两手垂直,双脚并拢,低眉俯首,一副可怜相。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楚家麟,对社会主义社会一直心怀不满,虽经多年改造,却毫无悔改之心,最近又在蠢蠢欲动,书写反动诗词。对于这样的反改造行为,我们能坐视不管,听之任之吗?”宁干事激昂地发表演说。
  “不能!”一部分犯人立即回应。
  “大批判现在开始,谁来检举揭发?”宣鼓主持会议。
  “我。”
  第一个走上批判台的是楚家麟最亲密的难友,平日两人好像好得几乎要穿同一条裤子,他叫辜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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