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涵母亲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对此，梓涵的解读是：外婆操劳一生，眼看着好日子来临了，却无福消受，母亲心存内疚。再者，就是母亲自从北上京城就读师范大学，毕业后就被发配边疆，回内地也是随父亲到了古城，没有守在父母身边，每年也不一定能够回去看望二老，心中有无限的遗憾。

　　怎么说呢？梓涵的个人理解：人死，尤如灯灭，纵然外婆她生前照拂子女茁壮成长，走的那一天纵有万般无奈，也只能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留给后人无限的遗憾。
　　生与死的概念已经开始影响他的人生，身边已经有第二位亲人离梓涵而去，飘向遥远的极乐世界。
　　众人沉浸在悲痛之中，他母亲和小姨将外婆的身体擦拭得干干净净，穿上了准备好的寿衣，推到了太平间。
　　火化的那一天，大家早早就起来，他母亲和舅舅们守灵，好像整晚都没有休息。披麻戴孝是南方丧葬的习俗，按照规定，这些孙子辈们需要在黑纱上面加一坨毛线，以示区别。
　　车辆行驶在前往火葬场的路上，舅舅们把一个又一个花圈沿路抛散，不知道这是什么规矩，觉得有些怪异，不是应该拿过去全部烧掉吗？
　　火葬场是独门生意，这里，是在这座城市中生活的人们最后的归宿。就在大家哭天抢地，外婆即将推进火化炉的时候，梓涵注意到外婆的袜子和鞋子还没有穿好，他随即告诉工人师傅：“等一下！”掏出为外婆准备的鞋袜，为她穿好，然后看着工人师傅将装好外婆的棺椁推进了后面，全家人就在外面等着。
　　等了很久，一位戴着线手套的工人师傅拖着一个骨灰盒出来，犹如餐厅服务员托着一盘子菜肴，喊着他外婆的名字。大家迅速接过，梓涵的三舅塞给师傅一个红包，以表示感谢，其实，在推外婆进去之前，梓涵的小舅舅已经给师傅们送去了烟酒，那还是“东渡”烟、“洋河大曲”呢。
　　南方的丧葬节礼不同于北方，北方是用布匹作为挽帐，南方是用被面作为挽帐，由于被面都是花红柳绿的，挂起来整个灵堂充满了节日的喜庆气氛。这样一对比，梓涵带来的、爷爷送出的黑色挽帐，反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有些煞风景。
　　由于梓涵外公的社交广泛，且他老人家散财无数，为人行事风格大方，因此丧葬的礼金收了不少。同样是南方的礼仪，丧葬礼金一定要加一元，凑成单数，比如，1001，3001等等。鉴于银行功成名就的他，当仁不让地成为治丧委员会的总会计兼出纳，记账是他的强项，由于会计科目仅仅是701现金收入，因此一切变得异常简单。梓涵把每日的收入流水认真记录下来，最后，账款相符，交给了外公。看着他工整的账务以及整整齐齐，按照人民币票面归置好的一沓款项，外公露出满意的笑容，只说了一句：“这些零头就不要记了。”应该就是那十几元钱，但是出于银行会计复核的责任心，他坚持账账相符、账款相符是会计准则，还是按照他的准则做完了现金入账工作。

　　实际上，收入分录是最重要的，按照他小姨的说法，这些送礼的人将来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还是要还礼的。
　　大学毕业后，梓涵中小学时期的同学张旭就在交大留校了，他比梓涵早一年参加工作。
　　这一年梓涵过生日，他准备叫上滨子、姚友红还有张旭，计划就在家里烤肉，张旭给他们拿来了烤肉的炉子，还有烤肉串子之类的东西，梓涵去买了木炭，还有牛肉、羊肉以及一些调料。
　　去营业部办业务的时候，他随意问过聂雨汐一句：“想不想吃烤肉？正宗的，在我家里烤。”雨汐表示一定会过来品尝。其实，当时梓涵觉得她未必会过来，一般情况，女孩子不一定喜欢吃烧烤这类食物，另外，滨子、老姚过来，老姚还会带上尚未过门儿的曹红燕，这些人和她都不熟悉，至于张旭，她就更不认识了。张旭过来就是施展烤肉技术，这几个人只见过烤肉，但是都不会操作。
　　可是，就在万事俱备的前一天，毕业后分配在交大工作的梓涵的校友邱吉辉给他打电话说：“张旭出事了，现在就在医院。”
　　事后梓涵过去看他，是因为谈恋爱方面的事情，张旭被人打了，虽然伤势不太严重，但是眼睛红肿，嘴也破了，有些轻微脑震荡。

　　张旭没办法过来，梓涵只能亲自操刀，也算是赶鸭子上架。
　　好在他自己经常去回民街吃烤肉，耳濡目染，多少了解一些烤肉的基本操作流程。又因为自己烤肉，他觉得还是很有意思。
　　大家边吃边聊的时候，雨汐出现了。她来的时候梓涵正在阳台上烤肉，是滨子把她迎进门，招呼她坐下，看到这些陌生的面孔，她有些尴尬。梓涵给大家介绍：“聂雨汐，我的小师傅。”聂雨汐更觉得不好意思，主动介绍自己：“我们是同事，过来就是祝贺一下他生日的。”吃了烤肉，没说几句话，雨汐就回家了。她走后，曹红燕一撇嘴说：“我敢打赌，这女孩一定对你有意思，或者就是你对人家图谋不轨。”

　　“你尽瞎联想，我们在一个单位共事过，她家就在前面的金花小区，所以过来方便。”
　　其实住在哪里无所谓，之前分理处一起吃大户跑到咸阳也没觉得远，这样说来，梓涵好像有些言不由衷、词不达意。
　　今年的试算、决算都需要梓涵主持操作，没有其他依靠，他只能认认真真做好每一个步骤，事前，北大街支行召集大家开会，就试算、决算的事项进行了宣讲，他把要点一一记下，然后按图索骥。因为需要在保持清醒的头脑下完成决算工作，单位聚餐的时候，庆祝新年即将到来之际，大家还在频频举杯，他只喝了几杯酒，吃完了就离开了，回到单位开始核算各种报表。
　　明年，分理处将会有清算行号，晓东就会成为专门的清算员，这样一来，对公单位的结算速度大大提高。票据清算的方式，将通过传票交换和递交计算机磁盘文件的方式进行，为此，分理处将迎来第一台清算用电脑。新电脑的入驻，说不定他还可以重温一下大学时差点不及格的basic语言呢。
　　所以，为了明年新业务的顺利开展，今年的年终决算显得尤为重要。可是，就在最后一次清算票据送来之后，完成年终报表汇总时，发现报表不平了：横打，数字都对的上；竖打，汇总就不对了，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计算器打了几遍之后，问题依然没有发现，梓涵感觉有些崩溃，因为如果返工查，这一堆账务，不知道查到什么时候，关键是他还有一些小小的私心，就是支行开会的时候，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在报表方面拔得头筹，不仅要最早送达支行，还要工整完美，一点错误都不能出现。燃鹅……

　　主任他们喝完酒回来，就在后面房子睡下了，估计喝了不少酒，主任鼾声如雷，他在这里抓耳挠腮，不知所措，郭一鸣不耐烦地不停催促：“还有多久？还没找到问题啊？”
　　梓涵知道，她的小男朋友估计一会儿又要过来接她回家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把手边的账本摔倒了地上，对她一通发脾气：“你没看见我在找吗？着急回家你现在就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