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心道您老不死的还真以为本官没听您说话呢。正在这时,外面的钟楼上当当响起了敲钟的声音,黄仁直站起身来,拱手道:“酉时已到,老夫告辞。”
两人相互作揖告别。
张问回到内宅换了衣服,然后吃饭。夜幕便拉下来,立冬以来,白日是日渐短了。吴氏在张问房里,坐在灯下做着针线活,而张问自己想自己的事情。
那几个商贾为什么要组织百姓闹事?张问隐隐觉得这里面定有所图,但一时也想不出具体怎么回事。他无法推算下去,不由得心烦意乱。
轻风灌进房中,灯火晃动。摇曳的灯火,如纷乱的人心。
张问呼出一口气,心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如等等看。
张问从椅子上站起来,旁边正偷看他的吴氏一慌,针扎在手指上,张问忙抓起她的手,放到嘴里*。
吴氏脸上一红,急忙缩回手,站起身来,说道:“后娘要回房了,大郎睡觉的时候记得闩门。”
张问听罢自然明白什么意思,不是那个意思她干嘛特意提到闩门?不过这后娘平日偏生要做出一副贤淑保守的模样来,让人难解。
也许是那晚被人捉了奸,吴氏后怕。张问胆大,他却是不怕,那次如果不是故意买了个素娘做内应,又故意暗示来福,这县衙内宅是一般人想进来就进来的么。
张问心情好了许多,站起身,在院子里信步走了几个来回,听着外面的梆点声,这种梆点十步一次,如果有外敌或者巡防遭了暗算,梆点必乱,所以这县衙的戒备实际上是相当严密的了。他想起那晚笛姑*直接入县衙内宅,来去自如,不得不感叹笛姑身手当真敏捷。
张问在夜色中胡思乱想,又想起今日把那管之安玩弄于股掌之间,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心中不觉十分快意。人在酒足饭饱之后,总是追求一些精神上的满足,成就感无疑是最平常的需要。
张问回到房间,品了一口茶,喃喃道:“茶苦而涩,为什么世人偏生爱好呢?”
他把玩着茶杯,嘴角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吴氏的房门口,轻轻试了试,果然没闩,他却不进去,说了一句:“后娘,我要出去一趟,您先睡吧。”
屋里传来一声失落的应答。
张问回屋拿了银子,还真就出去了。趁着今日心情不错,从王四家又能收刮来一大笔银子,他想去会会风月楼的头牌寒烟。
风月楼是沈家的产业,寒烟是风月楼的头牌,张问和寒烟之间的事,他希望能让沈碧瑶知道。一个笛姑,一个寒烟,双管齐下,慢慢侵蚀沈碧瑶的防御。
当然,真正的招数还不到使出来的时候,先子得铺好,以后动手的时候才能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不是。
张问走出内宅,几个提着灯笼的跟班就聚了过来敲绑打点。张问看了一眼那写着县衙字样的灯笼,没好气地说:“本官要微服私访,换几个灯笼。”
“是、是,小的们这就去换。”
自从搞了管之安,这县衙下边的人是越发敬畏恭敬了。这让张问心里又有一丝快意,心下感叹了一句高处不胜寒……不过还是高处好。
一行人出了县衙,张问径直去了风月楼,给了跟班散碎银子,让他们去对面的茶馆候着,高升等乐呵呵地去了,他们每次出来都能得点外快,自然皆大欢喜。
风月楼照样热闹非常,人来人往,整整一片太平盛世,这上虞县丰衣足食的人家还是不少。
刚走到门口,立刻就有两个女人冲了上来,拉住张问的手:“公子风流倜傥,让奴家陪陪你吧……”
在外面拉客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再说张问是奔着寒烟来的,正要言明,哪料得那两个女人先就吵起来,一人拉了一只胳膊争夺,张问急道:“快放手,你们想把老子的胳膊拽下来吗?”
“没听人家公子说叫你放手吗!是我先抓住他的。”
“这公子在街对面本姑娘就看见了,该你放手!”
张问怒道:“争什么,总得先问问老子愿意不愿意吧?快去把你们的老鸨叫出来。”
这时门口又走来一个姑娘,看见张问,眼睛就是一亮,冲将过来赶另外两个女的,“哎哟,公子长得真是俊俏,姑娘今晚免费陪公子一晚,你们都给我闪开。”
几个人在门口争执,楼里一个年长的女人跑出来欲平息争吵,却看见张问颀长的身材和俊美的脸蛋,咬了一下嘴唇,说道:“都别争了,本姑娘倒贴五两银子。”
“十两。”
“去,去,你什么身份,有多少钱儿和老娘争?”
这时候高升等人见张问被人拉扯,急忙从茶馆里冲过来,来拽张问,张问被弄得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破口大骂,心道下回嫖妓还得叫上书吏冯贵这样的老手才行。
几个人拉扯着乱成一团,终于惊动了老鸨,老鸨怒道:“都给我放手!老娘没教你们规矩么?”
老鸨这时候看见了张问的脸。知县这样的人物,老鸨自然记得,当即脸色一变,对旁边的女人们怒道:“还不闪开!”
那几个女人白了老鸨一眼,心道您老一大把年纪了还争什么,但在老鸨的积威之下她们不敢撒野,这才念念不舍地放开张问。
老鸨就要拜倒,张问急忙扶住,低声道:“我是来这里消遣的,不是公干。”
“公子快里边请。”
张问这才解了困,看了一眼边上那几个女人,没好气地说道:“你们楼里的姑娘也太热情了点。”
老鸨陪笑道:“公子莫怪,白养了她们,闲的。”
张问整了整被弄乱的衣衫,将头巾甩到脑后,“寒烟姑娘今晚有空吗?”
“这个……”老鸨一脸肉疼。
张问笑道:“放心,银子照给,一码事儿是一码。”
这时一个身穿绸缎长袍的青年走了过来,抱着扇子道:“妈妈,寒烟姑娘空了吧?”说罢抬高了头拿眼瞟了一眼张问身上的布衣青袍,“咦,你是刚刚来风月楼跑堂的?”
那绸衣子弟看了一眼张问身上的青袍,望着天花板道:“咦,你是刚刚来风月楼跑堂的?”
张问看了一眼绸衣子弟身上花花绿绿的花俏衣服,瞪眼道:“哦,他是上回去城隍庙唱戏的!”
绸衣子弟大怒,指着张问的鼻子道:“把狗眼睁大些,看看老子是哪个!”
“拿镜子照一下,瞧瞧自个多吓人。”
周围的姑娘听罢二人的对骂,哄堂大笑。绸衣子弟面红耳赤,拉住老鸨,说道:“告诉这酸泼皮,老子是谁!”
老鸨脸色难看道:“梁公子,您息怒,这位公子是……”
绸衣子弟急不可耐地说道:“你知道俺爹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张问听罢姓梁,愕然道:“梁县丞?”
“哼!”那绸衣看着天花板翻着白眼等着张问哭爹喊娘叫饶命,却迟迟没有见到动静。又硬着脖子瞪着张问道:“知道了还不快滚?爷懒得和你计较。”
老鸨急忙拉住梁少爷,低声道:“梁公子,今儿您派人下的定钱,楼里原数奉还,梁公子的酒钱,咱也免了。不如梁公子改日再来?”
张问呵呵一笑,看了一眼老鸨,心道这老鸨倒是知道轻重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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