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江湖》
第49节

作者: 时光止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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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肇老六说,“大城市,别让人觉得我是土老帽。”

  我说,“那哪能,土老帽是身穿条绒,腰系麻绳,喝汽水不知道退瓶。肇总这气质拿捏的必须死死,有样。”大明子也跟着溜缝。
  肇老六这气质拿捏的是相当到位,就是抽颗烟,都得有个小弟把打火机打着,然后伸过头来,侧着身子等着把烟给点着。有人说,这个肇老六这可是太能装了,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我悄悄底跟这帮人说,这叫有招,说白了,每个人都挣钱,挣了钱之后,吃喝嫖赌抽样样都要干。挣钱了,就是去享受吧。所以说,有的人没有那个财命,还没等钱到手,没命花。不是有个大老板嘛,年轻创业,企业正在上升期的时候,忽然得了心脏病,完蛋了。老婆看中了老板的司机,结果和老板的司机再婚了、。有人就逗笑话,说这个老板辛苦创业一辈子,到头来才知道,原来自己从生下来开始,就是为了给那个司机在打工啊,其他都是白忙乎啊。

  我说肇老六很明确自己的目标,挣了钱就是为了摆好谱,为了自己的派头,这样也挺好。人就怕没有什么爱好,这样退休之后,无所事事,到头来还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人不怕忙,就怕忽然闲下来,无所事事。所以说,人就是命贱。
  我就喜欢肇老六这种装灯的感觉,要是不装,他还不是肇老六呢!

  我问肇老六,“家里几口人啊?”
  肇老六说,“我是四海为家,什么几口人不几口人的,反正我就是有钱,好得瑟。”这种感觉相当底得劲儿。
  满洲里九十年代积累的原始资本,就像额尔古纳河的水,咕嘟咕嘟地往外流。那里毕竟是边陲小城,建成多大的池塘,都无法容得下这么多的水,更何况,这个池塘再大也没法变成大海。于是,这股子水流向了几个方向,远东弗拉迪奥斯托克也就是海参崴,广袤的黑土地和老毛子共享远东资源;南下长三角、珠三角和福建沿海,掺乎到席卷全中国的房产建设大军;还有一股子,不愿意流动啦,那就买房子吧。大东北土着天然有一种恋海情结和逐暖情结,总是往南,选择这个湾那个湾,什么渤海湾、胶州湾、杭州湾、北部湾,凡是叫湾的地方,到处都有操着东北口音的鸡脑袋那旮旯人。估计是住着住着就想到湾里撒个网,捕个鱼什么的,借以怀念在东北老家无拘无束的大兴安岭往事。

  时至今日,我们周围总是有那么一群人。夏天在东北乘乘凉,深秋一过,开车的开车,坐飞机的坐飞机,直接杀奔这个湾那个湾。等着明年春天一开春,春暖花开的时候,他们又都从四面八方飞了回来。聚到小地桌边上,聚到麻将屋里,聚到小河边上,三五成群,享受着故乡的风故乡的云,还有故乡的啤酒,故乡的那山那水那丘陵。
  朝军子想在满洲里搞点钱还真不是个难事情,那些年一大堆手里握着水库钥匙的大小老板,不知道往哪里去放水,才能变成浩瀚的大海。朝军摇身一变,成了远东万通投资公司总经理,像个水库搬动闸门,指挥着汹涌的江水往哪里流,如猛兽一般。
  三姥爷电话里,特殊警告朝军子,“只有一样,往哪里投钱都可以,就老毛子的那块千万不能碰。这帮狗熊贪得无厌,中国的事中国人自己办。”
  朝军说,“已经来不及啦,莫斯科的阿里克谢已经掺乎投资公司的事了。”
  “啥玩意叫来不及啦,我当初怎么跟你交代的,做这些年生意,你还不了解老毛子吗?典型的忘恩负义,中国的孔孟之道早就该教化一下这帮蛮子啦。” 三姥爷特别生气,说,“你准是又贪便宜啦,想什么办法也得给我把阿里克谢的钱给我退出去,告诉老毛子,这是中国的地儿,不是你狗熊的想干哈就干哈。”
  朝军肯定是理亏,三姥爷早就给他算准啦,这小子酒色财气,财方面总是叫人家给下绊子。三姥爷下定决心,在赤塔就没吊他阿里克谢,必须要清除阿里克谢,于是给朝军下了死令,不惜一切代价,把俄罗斯的清除掉,重新注册个干干净净的白纸公司。实在不行,把阿里克谢整来,他出面谈。没想到三姥爷单纯的一个想法,却把他置于悬崖之上,像捆在叉子上,在劈柴棒子上烤。
  肇老六一点也看不出三姥爷满腹这么多愁事,当丽莎唱起《喀秋莎》的时候,他已经喝得有点上头,头脑还算清醒。带血筋儿的牛排也吃了,一个劲地说好。以前有个高人说,你的承压能力有多大,就决定了你能干出多大的事。所以有句古语叫宰相肚子里能撑船,确实不假。要想干大事,必须做到泰山崩于面前,荣辱不惊。肇老六一个劲地自我干杯,非得要在喀秋莎的火炮中把小日本子荡平,好给他爷爷报这个血海深仇。

  三姥爷说,“这个清酒就是日本子造的,你就当是小日本子的血把他喝了吧,或许味道还不错哩。”于是,在喀秋莎激昂高亢的乐曲之中,肇老六干了面前壶里的清酒,彻底进入世界都是他的状态。
  三姥爷坐在席上,“六弟,今晚给你接个小风洗个小尘,没整别的。吉林那边燃眉之急我给你办了,我就原封不动的交给你。”说完这话,三姥爷自己顿了一下,因为他清楚,满洲里的那个小梗像刺一样插在他的嗓子眼,必须的三下五除二清除掉。
  肇老六舌头都硬了,一挥手叫服务员拿菜单点菜,三姥爷想拦自觉得有点失礼。服务员倒是很客气,英文菜单递过来,肇老六醉眼朦胧,一看全是勾勾文爷看不懂,大喊一声,“来盘花生米,新炸的。”把服务员逗得没憋住笑,“先生,咱这没有花生米。”三姥爷赶忙说,“让厨师给现炸一个。”肇老六正要发作的脾气瞬间给压下去了,突然磕磕巴巴地说,“三哥,我看你今天有心思啊。放心,吉林那边的伙计们,我随时都可以调过来,啥事都能摆平。”

  三姥爷举起杯,“六弟,谢了,我过两天有个私事去趟满洲里,用到你会找你。干了。”
  那天晚上肇老六喝得酩酊大醉,三姥爷准备满洲里的事,让大明子接着第二场、第三场,总之第二天正经事交代完,肇老六回吉林上上下下,撺掇合资的事不表。

  过几天,朝军子电话说老毛子来了,三姥爷和我、大明子踏上满洲里的行程。
  夜色正浓,夏天晚灯红酒绿,整个城市沉浸在烟熏火燎之中。
  朝军公司的贵宾室,满桌子的大烟灰缸子,一进屋一股子老旱烟的味道。三姥爷一看到朝军气就不打一处来,“朝军子,你个废物,当初你要是不赌,能把小红帽败坏成那样吗,你被这个俄罗斯老瘪犊子抓把柄,背后捅温州庄,你瞅瞅你干的这些粑粑事。”三姥爷越说越生气,啪的一下子给朝军一个大嘴巴,还不解气,让大明子再另外一侧再大一巴掌。
  大明子这几年武术没白练,身子板一看就是顶级保镖,三姥爷的话言出必行。抄起右手掌,啪嚓一下,把朝军子抽了一下,声音大雨点小,算是留了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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