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江湖》
第18节

作者: 时光止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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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连忙说,“我出主意行,干这活,还得小茹子,天生开饭店的料。”

  三姥爷说,“我怎么没想到呢?”
  这一天过的挺快,养羊、种辣根、开饭店、批发羊肉,全部搞定。剩下的就看三姥爷如何运作了,大明子在旁边插嘴道,“三姥爷,你看我能干点啥?”三姥爷蔫然一笑,“你自有用你的地方。”我没敢多嘴。
  吃过饭之后,我问三姥爷,“咱们得考察一下高科技啊,你看日本子,全都使用电脑了,我预计过不了多长时间,连小卖店里都是电脑了。”
  大明子抢着说,“那不可能,我们老家二舅开小卖店,你给钱,我给货,连字都不认识,都干大发了。”
  三姥爷说,“大明子说的有点道理,用电脑咱们的有点文化吧?”
  我说,“那个时代,马上就要过去了,新时代已经到来了。”我问三姥爷,“你老知不知道,中国啥地方电脑科技最牛?”
  三姥爷说,“我哪知道啊,我就知道哪喝酒最好使,东北虎,西北狼,喝不过江苏小绵羊。”

  我说,“那都过时啦,高科技最牛的地方是深圳。”
  无论你活成什么样子,都会有人在那里掰掰扯扯。记住,吃想吃的饭,见想见的人,看喜欢看的美女,做喜欢做的事。不一定非得要长成玫瑰,乐意的话,茉莉、向日葵、狗尾巴草、爱长成啥,就长成啥,谁管呢?自己活给自己看。
  那年八月,我永远都记住那句话。
  要想见大世面,不到大上海,肯定不好使。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三姥爷说的。他还说,东北大老赶,浑身上下全是土兜咯,土得都掉渣,你不去大上海去染一染,你哪有劲头养小寒羊、支铜火锅涮羊肉啊?上海就是个大染缸吗,不然哪知道蓝布有多蓝,花布有多花?
  我说,“三姥爷,大四面,我只见过三个半?还差大半拉啦。”

  大明子也跟风,“我也要见大世面,我要看看花布有多花?”
  二十世纪这个年代,人们都在憧憬着美好的二十一世纪到来。在沈阳这嘎达还是荒无人烟的时候,建了一幢二十一世纪大厦,两面折起来的大楼,中间有个大窟窿。我当时很不理解,有一次我问三姥爷,“三姥爷,你老看看这是个什么大厦啊,我没看懂?”三姥爷跟我说,“艺术这东西,你懂就有毛病了,懂个毛啊!”
  是啊,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翻开的一本书,中间那个圆圆的洞洞,原来是镂空的地球,我们要在整个宇宙的关怀下好好看书,知识改变大宇宙。
  三姥爷还跟我说,那个大厦地下有个时间胶囊,里面是留给一百年后这个城市大人物的信,信上写的啥他也不知道,三姥爷说他够呛能看到了。我说,我也够呛了,除非我能活到一百二百岁。世事难预料啊,多年以后,那个胶囊不知道让谁给挖出来了,反正肯定有人知道信的内容了。
  我跟三姥爷说,“我也要做个胶囊,给一百年后的俄罗斯赤塔人看看,我们曾经在那嘎达有多辉煌。”
  三姥爷说,“孙子,那都是浮云,算个毛啊?咱们还得上大上海,我领你们去见大世面。”
  八月下旬,三姥爷领我们要面朝大上海,脚后跟对着黄浦江了。温州庄的腿已经差不多了,只不过走路的时候有点踮脚,一点不影响。再说他和小茹子毕竟都是江浙人,最起码到上海,说点江浙话,人家能搭上茬。
  山东泰安有趟直奔上海的绿皮车,那天中午三姥爷领着温州庄、小茹子、大明子还有我,登上绿皮车直奔大上海。
  绿皮车咣当咣当开得很慢,我们几个挤到一个小座椅两边,对面几个小伙子正在打着扑克。车窗是可以拉的那种,天气很热,车窗户开着,道口的风霍霍地往车里灌,小伙子们光着大膀子,摔扑克摔得正起劲。三姥爷挤了地方坐下,小伙子还不忘大爷长大爷短地和三姥爷说着话。温州庄早就给小茹子找好了位置,一点也不挤,正好那个箱子可以当作座椅,小茹子安心地在那坐着。大明子在车厢的连接处猛劲地吸着烟,好像有好几年没有吸过一样。

  三姥爷悄悄地跟我说,“孙子,知不道,这次到上海我主要的有个念想儿,我要去见一个以前的老领导。当年他在铁西工厂小头头和我是好兄弟,叫赵海洋。”
  我太听说这个人啦,当年在铁西那片名号大了去,说话数一数二,流传最广的就是在沈阳南站怒砸黑车,替挨宰外地人抱不平,单枪匹马怒挑十多个车溜子的铁西赵大炮。后来厂子倒闭前,领着一帮工人们走南闯北卖电缆筹工资,工人们都说,“就跟赵大炮干,家里老小都有饭。”往后又听说,厂子改制了,他领一帮厂子兄弟们,闯南方开厂子去了。他的大名不见得有多少人还记得,他的绰号却传得很响,赵大炮。

  我说,“那个跟着大炮干,家里老小都有饭的赵大炮吗?”
  三姥爷说,“对啊,孙子。你只说对一半,当年的铁西各方各面,大炮可是头把金交椅,我给你讲个故事。”绿皮火车咣当一下,列车进了一个小站,窗户外面一大堆卖烧鸡盒饭的小贩们,正在拼命地叫嚷着,生怕被别人抢了生意。我跟三姥爷说,“不行我整个烧鸡,咱爷俩一人一瓶扁二,我听你讲讲大炮的故事。”三姥爷没说啥。我隔着开着的窗户问,“烧鸡多少钱?”有个小伙子用竹竿子挑着个金黄色的烧鸡,马上赶了过来,“35元一只,50元俩。”我正要把钱递过去,三姥爷说,“先把鸡拿到手,然后给钱。”我一想姜还是老的辣。

  我把一只鸡用牛皮纸包好扔给温州庄他们,和三姥爷找个地方坐下,在车厢地上摊开报纸,鸡腿鸡翅鸡胸脯一掰开,满车厢都是烧鸡的香味,老得劲了。列车员往这边推着小车喊着,“白酒、啤酒、矿泉水哦。”一看烧鸡准备好了,递过来几个扁瓶二锅头,我一看还真是红星的,一点没犹豫。
  诹了口酒,三姥爷说,“九十年代的沈阳流行那种演艺吧,铁西有家叫纵横。俺厂子有个厂花叫白雪,唱歌老好了,喜欢她的人海海了,其中就有大炮。这个女的下岗直接奔演艺吧,愣是成为当家花旦啦。有一天晚上大炮也在纵横喝闷酒,有个社会大哥过生日,每首歌都往台上送大花篮,那花篮都堆满小舞台,这把大炮气的连喝了四瓶老雪花。社会大哥就想让白雪陪着喝杯酒,人家只卖艺不陪酒。几个小弟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台就要拽白雪。那晚,大炮已经忍了很久了,一把火点着了。跳上台去,把两个小弟给踢到台下去了。哪知道,那天社会大哥是包的整场,全场的小弟一起围着大炮打群架。那天大炮腰里围了圈铁链子,从十一点多一直打到午夜。凡是粘到铁链子的都带了伤,大炮却是奇迹生还。白雪趁乱和夜色掩护回了家,大炮却迎来的是丨警丨察和拘留。”三姥爷讲个满嘴冒沫子,拽了个鸡腿,涞到嘴里,就着二锅头。

  “那炮哥后来咋了?”我们旁边已经聚了好几个人,打扑克的也不甩啦。有个酒蒙子老头过来非得要和三姥爷干一杯,三姥爷也没有拒绝,接着讲,“后来,那个大哥越想越没面,又找了个社会人,把大炮堵到了铁西一个工厂的胡同里,赵大炮一看跑不了了,一阵混战之后,那个家伙重残,大炮被判了三年,出来时,脸上多了条的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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