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今夜没骚动》
第17节

作者: 秋思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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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真的纯洁高尚的你”跟你和风细雨谈心,苦口婆心帮助你改造世界观时,竟成一位“我党优秀的思想政治工作者陈明礼同志”了。
  随风潜入夜,细雨润无声。
  “我党优秀的思想政治工作者陈明礼同志”诲人不倦、锲而不舍的精神,确是菩萨转世,耶稣再生!
  噢,菩萨是你现在才敢讲的“封建迷信人物”,而耶稣是你后来才知道的“西方资产阶级们专门欺骗麻醉人的宗教人物”。
  而你后来在半生中老爱做白日梦的神游习惯,就是从那时真正开始的。

  (待续)

日期:2010-01-31 21:16:52

  (第三章之四)
  我们的神话到这里就讲到了马。
  就是我们“野人”先祖从西域骑来的那些最英俊、最刚烈的马!
  我们的“野人”先祖曾在东陵城狂嫖、撒尿、杀人、暴食过后,就骑那群白色、黑色、棕色烈马飞越渭水,它们在东陵古渡上空划过一道道白色、黑色、棕色闪电后,人马就落到河南岸来到簸箕地了。当然我们先祖抢女为妻做坏事时,那群烈马也是主人忠实的“帮凶”,在这一点上那些好马也难脱干系。
  很多年来我在很多夜晚的很多梦里,老是梦见那些马。我像我们代代先祖一样相信:当那些中了天鬼妖法的马在波浪滔天的洪流中漂流而去后,天地间就再没有那么灵性、那么忠诚、那么舍生忘我的马了!

  我小时常见东陵渭河南一带人手指一些普通的马嘲笑我们军户寨人,他们说马是我们军户寨人的二爷(第二祖宗)!还说回民不吃猪肉,是因为猪在一场洪水中救过回民先祖的命,所以回民把猪当二爷敬;而军户寨人不吃马肉,也因马救过我们男女先祖的命,所以马就是我们军户寨人的二爷!可我们军户寨人对这类不无贬意的嘲笑却从来引以为豪,我们人说:你们那些牲口二爷,咋能跟我们元朝先人的天马比呢?!

  “天马”这词,是我们先祖给那些被天鬼施了妖法的马追补的美誉,就像有个诗人说“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那话一样。
  事实上我们军户寨人不但不食马肉,且从不用马皮做的任何用具。民国十八年饿死无数人的大年馑间,1960年吃树叶咽草根的苦日子里,我们寨里死了马也照样挖墓安葬。那阵儿马水龙任寨里农业社社长,他在危急时为救一寨人性命,曾下令宰杀过病牛、老驴,但也从没给社员们分过一匹死马肉吃;社长马水龙还命令俄得手握不住锨把的社员安葬死马时一定要把墓挖深,把坟修大!他说:只要簸箕地香火没绝,马就是咱军户寨万世人的二爷祖宗!

  那事儿过后,那时在东陵城正读高中的陈民生还在《东陵日报》上发表了那首名为《又见天马》的诗。军户寨小学的老师们都说,那天马写的其实就是马水龙。马水龙后来因“屠宰耕牛,破坏生产;带领落后群众反对党的粮食统购统销政策”等“反党罪名”被捕。恰在那年,陈民生也因“参加农民党反党集团”被抓,两年后才被遣送回军户寨执行监外改造。

  寨里人那时就在私下里传说:水龙、民生都跟咱元朝先人的天马一样,是叫天鬼给施了妖法!害人的天鬼吆!
  1978年,马水龙“反党案”和陈民生那个“农民党反党集团案”又被上面说是冤案平反了。那时,我趁学校放假详细调查过那些陈年旧事。而那阵儿刚进信用社工作的张吉顺就笑我发神经,他说:明礼呀,我看你也像咱元朝先人那些天马一样,也是叫天鬼施了妖法!
  我也笑:真是的,我也觉得天鬼好像把我给缠住咧!
  张吉顺把脸一沉,以兄长般的口吻教训我:好爷呀(口头语),你再甭神咧!你是华国锋还是邓小平?!上面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你一个大学生娃有啥资格瞎操心?!快回学校好好学你的生物专业课去,想办法留校、考研究生才是正路。甭写屁小说咧,就凭你娃这“反动思想”(他的玩笑词),我看你一辈子也甭想成功!
  张吉顺那时因所谓“四人帮时提拔的火箭干部”被免去仍属农业粮户口的公社副书记后,曾极其落魄过一段,后来是我大哥帮他进信用社并转为商品粮户口,所以他那时对我格外诚心够哥们。

  我那天也坦诚告诉张吉顺,其实我早在上古都师大前,就经常梦见那群天马和我们的“野人”先祖;我梦中人马队伍中,总隐约有马水龙、陈民生等人的影子,还有1975年在疯仙老棱上被枪毙的那个“农民党反党集团头目”的影子,甚至有1976年在广州越境时被抓的石浪的影子,这些人总和我们“野人”先祖一起骑在英俊的天马上飘飞而过!所以说天鬼要是给我也施过妖法,那妖气一定早就潜入我体内了,只是我自己不知,直到上大学后那妖气才蠕动显形了。

  张吉顺就连呼:明礼呀,你不得了咧,不得了咧!赶紧悬崖勒马,赶紧!
  我们那天还一起给广东监狱里正服刑的石浪写了封信,信的内容虽然是些能经得起检查的款冕堂皇话,但我和张吉顺两人的眼睛都湿润了……
  噢,话题扯远了!还是接着讲那些马,讲那群被天鬼施了妖法的天马,讲我们“野人”先祖和那群姑娘们的故事吧。
  700年前那个万分危急的夜晚,当洪水已漫过我们“野人”先祖的大腿,波浪在“野人”们肚脐前翻卷时,那群“野人”和囚窗内的姑娘们才醒悟了!
  可是,“野人”们在激流中扑过去开茅屋门上的铁疙瘩锁时,竟发现慌乱中不知啥时把钥匙早丢到水里了……

  那阵儿,水先在半门高处从门缝间往茅屋里喷射,接着漫过窗台,而水从窗口往茅屋里奔泻时很像美丽的瀑布。
  当时,我们那群浑身是劲的“野人”先祖们对水面下那铁锁却怎么也使不上劲,那厚重结实的木板门一时也撞不开……
  被天鬼施了妖法的天马们就是在那一刻显灵性的,那些马在激流中挣断缰绳一齐嘶鸣着狂奔而来!
  那阵儿十里簸箕地虽浊浪茫茫,可水面上空的月光依然幽静皎洁。
  马们嘶鸣着狂奔到关押姑娘的茅屋前时,群马嘶鸣中蓦然爆发一声格外凄厉、格外悲怆、格外撕裂人心的长鸣!

  伴那声撕裂人心的马的长鸣,幽静的月亮里也传来一声尖利的女声惨叫!
  我们的神话在这里曾讲到月宫神女嫦娥,可那惨叫者却不是美貌的嫦娥。嫦娥那阵儿正孤零零坐在清冷月宫门外的桂树下,她在为自个儿的事长吁短叹呢。
  惨叫者是谁?
  是天鬼,就是给我们先祖那些马施了妖法的天鬼。
  不过天鬼和嫦娥的故事我等后面再讲。
  我现在讲,伴那声撕裂人心的马的长鸣和月亮上的女声惨叫,我们的“野人”先祖和窗内的姑娘们在浑身颤栗间同时看见:
  头领那匹黑马在激流中前蹄腾空一跃而起,那撕裂人心的马的长鸣,就是那黑马仰天而鸣的!黑马仰天长鸣过后旋即低头,一道黑色闪电就直射向厚重的木板门……

  一声轰隆巨响!
  一声惨烈马叫!
  木板门和半面墙壁在激流中倒了,茅屋在激流中嘎嘎作响、摇摇晃晃……
  伴轰隆巨响,伴惨烈马叫,簸箕地里确曾发生过地震,不过相比洪水,那场震级不高的地震的危害,就小到不足挂齿了。
  在轰隆巨响、惨烈马叫以及地震发生的同时,天上雷鸣电闪,簸箕地北沿的太公庄,后沿的东庄和南沿的南庄,那阵儿一齐放射地光!

  雷电光炽白炽白,地光是亮蓝色的。茫茫洪涝中十里簸箕地一时亮如白昼。
  也好!让雷电、地光来得更猛烈吧!那光恰好能给我们男女先祖们照亮呢。
  姑娘们在齐胸深的水中,穿过墙壁豁口尖叫着往茅屋外奔逃!最后一个姑娘逃出茅屋的一霎间,茅屋在激流中就轰然垮塌了……
  “野人”们在激流中扑向姑娘!
  姑娘们在激流中扑向“野人”!
  洪水已漫到姑娘们颀长细白的脖子,漫到“野人”们宽阔结实、粗毛丛生的胸脯了……
  这时,如平原上陡然林立起一棵棵树木的躯干,如水面上陡然冒出一根根骨骼和肌肉的“柱子”:

  “野人”们粗壮长毛的胳膊齐刷刷伸出水,他们把水淋淋的姑娘一齐举出水面,举到空中!
  因男女间原本就是二比一的比例,那时竟恰好是二男举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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