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岚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和蔼的微笑:
“没事儿,没事儿,这跟你没关系。你钟叔叔今天单位有事,出去了。”
说着话,眼睛却始终注视着对方杏黄色的圆领衫。“你这衬衫真好看,质地亮亮的,是在哪儿买的?怎么我逛了这么多家商店从来没见过。”秦岚的嗜好一向在这些装着打扮上,只要看到谁穿上一件时髦的漂亮衣服,必定会东问西问。
“阿姨,这个叫韩国丝,是进口衬衫,在国内商场买不到,这还是我与我们学校外籍教师换了外汇劵,专门到友谊商店里买的。”
“我说怎么一闪一闪,那么好看呢。看来学外语还真有不少好处,像你叔叔都没有机会进到友谊商店,你看这些电视机、洗衣箱,还是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
“不要紧,阿姨,如果您喜欢,下次我去友谊商店,也给您买一件韩国丝的衬衫,保证您穿了,比我这件还好看。”
一句话,说得秦岚心花怒放。
然后,秦岚就是不停地夸娄心月懂事,说得钟凯南这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伙伴,脸蛋羞红,好不尴尬。当然,她在抬高家里贵客的间隙,也没忘记时刻贬损她那个不听话的儿子,言里言外,她们父母已经管教不了这个逆子,以后,还要指望娄心月替她们多多操心。
“对了,你看我这记性,你不是要找钟凯南吗?我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就让他带你上房间看看,但中午就不要走了,一定留下吃个便饭,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
“谢谢您!”
日期:2022-06-20 19:13:53
钟凯南的蜗居早已收拾好。小翠不在,他就把要洗的脏衣服胡乱包裹成一团,扔进洗衣机,又将地面清扫得一尘不染。可娄心月没有因为蜗居的焕然一新感到惊奇,而是视若无睹地走到放着一排排书籍的书架前。
那些书,应是钟凯南此生最看中的东西。
别看仅是薄薄的一本一本,却是过去五千年古今中外的浓缩,抚摸着它们,钟凯南甚至能触摸到人类历史湿润的皮肤,它们就像被一条条扔到河岸上的鱼儿,张着鳃在呼吸。不管书架上摆放的是像《全像古今小说》、《儒林外史》、《聊斋志异》,这样长着中国面孔的锦鲤、虹鳟、草鲢;还是像《德伯家的苔丝》、《安娜。卡列琳娜》、《铁皮鼓》、《绿衣亨利》,那样长着外来面孔的大马哈、非洲带鱼、三文鱼,它们都在朝你拼命瞪着眼睛,长大嘴巴,不停煽动着鳍翼,仿佛一起在向你恳求:
“读我吧!读我吧!”
当钟凯南联想到这里,他忽然乐了,尤其是看到娄心月站在书架前,翻翻这本,拿起那本,不知如何是好,他愈发得意。
“你家里的书真不少哇!”
最终娄心月放弃努力,什么书都没有选,单单把撂在书架最下层的几本英文期刊捧在手里,指着一块块补丁似的报纸,发问:
“咦,这些干吗要用报纸粘上?”
钟凯南的脸一阵羞红,劈手把那几本期刊夺了去,喏嗫道:“这大概是父母要收集的资料,没来得及拿走,先放我这里了。”说着,慌慌张张把盖着美女大腿的英文期刊,塞到床铺底下。这是他少年时的一段隐私,他这样归置屋子,该打扫的全部打扫了,却偏偏没想到,它却成了漏网之鱼。
娄心月却像是司空见惯。
“这有什么。你知道过去教中学英语的老师,经常借给我这些英文版的期刊呀,报纸呀。”
“难怪你英语那么好。”
“一般,一般。”
“对了,你不是想看德国作家的小说吗?我给你找出了几本,你看行不行?”
为了掩饰内心的紧张,钟凯南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凯勒的《绿衣亨利》,一本钱春绮翻译的《德国诗选》。娄心月随便翻了几页《德国诗选》:
“这本书选的诗歌很全,还真是不错,我那里有一本德语原版的诗集,正可以让学生对照着中文来学。”
日期:2022-06-20 19:14:25
“你说到德语,我忽然想起上大学时,我们同宿舍一个男生,也学过德语,不过我说一句话,你可别不爱听。”
“什么话。”
“就是我听他说德语,怎么总觉得那么费劲,就像有人穿着一双笨重的靴子,在木地板上‘咣咣咣’地走来走去。”
“你这样说也对。”
“真的吗?”
“我也给你讲个笑话,这可是真事。你知道我刚到外国语学院那会儿,学校里是怎么形容德语的吗?人家说:‘法语是说给情人听的,德语是说给敌人听的。’结果我没有听清楚,后来又有人问我,我就特神秘地跟她们学:‘你知道人家是怎么说德语的吗?人家说:法语是说给情人听的,德语是说给驴听的’。后来,我这句话反而成了口头语在学校流传开,别人都说我形容得更贴切。”
钟凯南忍不住纵声大笑,笑得连秦岚也推门进来,惊诧地问发生了什么,他急忙摆手:“没事,没事,我们是在讲一头驴的故事呢。”秦岚摇着头不明所以地离开。这回轮到娄心月笑得捂住肚子,直不起腰来。
“当然,这只是开玩笑,其实我觉得德国话没那么难听,人们之所以对它感觉不好,还是因为二战期间希特勒给人家留下的印象太坏的缘故。”
“有道理。”
“这样吧,我教你几句常用的德语,你可以自己体会一下,如何?”
“这倒是不赖。”
“那你可听好了。第一句是Auf Wiedersehen。”
“‘飞冷打恩客’。这句话的意思是------?”
“再见!”
“再见!”钟凯南跟着鹦鹉学舌般地重复,“那第二句呢?”
“Ganzen beschäftigt。”
“刚并差客。”
“这是‘一整天’的意思。”
“噢。”
“还有第三句,Lch liebe dich。”
“‘一使力巴低’,这又怎么解释呢?”
娄心月忽然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莞尔一笑:
“就是,就是‘你好’的意思。”
“噢,‘一使力巴低’,你好!”
钟凯南友好地伸出手,象征性地握了握娄心月温软细腻的纤手。
娄心月的脸“刷”地一下,瞬息间泛出一片红晕,使她本来就红扑扑地脸蛋儿,就像被涂抹上一层草莓酱,更显得通红可爱。
日期:2022-06-20 19:15:48
4、“裸体画事件”
以后的一个礼拜,钟凯南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天天哼着歌上下班。歌曲是当时很流行的邓丽君、刘文正、欧阳菲菲唱过的,一首接一首,仿佛永不知疲倦。原来自己死活看不上的那份工作,也不再觉得枯燥乏味,收拾会议室,整理资料,取报纸,接电话,样样都抢在朱老太太前头干;还把多年未曾打扫、满是尘垢的库房给归置了一遍。朱老太太简直给高兴坏了,逢人便夸:
“小钟这孩子,干活真不错,年轻,还不惜力。”
但这中间还是发生了一件事,在社联掀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波。
钟凯南所在的办公室,面积不大,因为经常拾缀,还算干净整洁。这屋子里最重要的东西,自然要数背靠东墙的两个五层书架,摆满天鹅绒蓝色的期刊盒,十个一排,码放得整整齐齐,每只盒外都贴有不粘胶,用红色签字笔写着学会的名字,盒里放着其他单位寄给各个学会的期刊、报纸、信件、简报。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