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有点渣》
第41节

作者: 是非曲直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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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风开了门,大毛对大英摇了摇手,示意他们不要进去,他跟着防风进了房间。
  大毛跟防风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大毛出来,大声大气地说,舅娘,姥姥,我走了,明天防风跟我去工地体验生活去,明天早上你们早点吃早饭啊,防风,早上在大路边上等着我!说着骑上摩托车就走了,留下大英和翠莲面面相觑。
  半晌,大英说,就按大毛说的办吧,先让防风出来再说,一个人会憋坏的,让他跟大毛去。
  第二天一早,防风真的换上了迷彩的工作服,出来吃了早饭,就去大路边等大毛,不一会儿便坐在大毛的摩托车后坐上走了。
  翠莲楞楞站在门口,目送着儿子背影,她心里转不过来这个弯,她的儿子,北大没毕业,要成为一个工地的小工了吗?
  跟着大毛到达工地,防风跳下摩托车,大毛从摩托车座下拿出一个头盔,给防风戴上,他说这工地常有事故,包工头都不顾人死活的,连个安全帽头盔都不发,要工人自己买,大家都舍不得这几十块钱呢。这个头盔还是大毛把细毛的头盔带来了,细毛这二天在家给邻居围猪圈。
  防风戴上头盔,跟着大毛进了工地,这是一个在建的企业宿舍副楼,已经盖了一半。
  整个工地散放着一堆堆钢筋木头,数不清的水泥砖头,里面穿梭着晒得漆黑的,一身一脸的尘土,或瘦弱的,或壮实的工人,他们大多都没有戴安全帽头盔。
  大毛将防风介绍给工头,按一天25元的工钱谈好,防风被分配去搬砖和提水泥桶。防风跟着几个女工穿梭在脚手架间。正晌午的太阳毒辣得很,防风看到这些工人们都只戴着个草帽,赤裸着上身,黑汗淋漓。难怪父亲要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了,读书就可以解决身体上的劳顿,至少可以不用在这里被毒日欺凌。
  下午大毛载着防风回了家,翠莲留大毛在家吃饭,她急切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连续几天没好好吃饭的防风,一连吃了二碗饭,放下碗筷,翠莲便看到了儿子防风手掌破了皮,胡乱缠着布条,翠莲惊叫,
  防风,你受伤了?
  防风看了看手,对翠莲说,

  妈,没什么,提灰桶给拉破了皮的,不痛。天塌不下来,我觉得工地挺好的,很接地气,大毛他们很了不起,靠力气吃饭,踏实,干净!
  翠莲眼泪哗就下来了,防风,你,你行吗?
  大毛也放下碗筷,说,舅娘,有我呢,防风也只是散散心,总比郁在家里好,明天我再来接防风。
  晚饭后,光明回来了。
  听说防风去工地干活儿了,他心头一紧,回头看看晒了一天太阳的防风,原先白净的面皮,就这么一天,变成了通体淡红色,一看就有晒伤的趋势,光明看着儿子没说一句话,转头离开了。
  这个晚上,光明一个人坐在县政府前的池塘台阶上,从不抽烟的光明,拿出一包平时招待别人的烟,抽了一地的烟屁股。他想不通,防风这是为什么?他想起老话,烂泥糊不上墙,防风这算是吗?他明明已经走出去了,可他却缩了回来,居然跟没读书的大毛混到一块,混到了社会底层,这不是打他林光明的脸吗?他可是林光明的长子呀!也就是说,他努力了半生,全是白废了,他的儿子依旧是个底层的农民,想到这里,光明一个人,在黑暗里,泪流不止。

  接下来的二个月,防风每天跟着大毛去了工地,夏天用电高峰期,工地里也常会停电。停电时,没事做,有些工人凑一堆打牌,有些工人们会聚在防风身边听他讲北京的故事,他们也给防风讲他们田间地头的事,他们会期待县城火车的开通,但同时也担心,建火车站要征收他们的房子,他们的老房子拆迁,但会得不到补偿。也有人希望防风给他远在深圳打工的老婆写封信问个好的,防风都有求必应。那个叫高六儿的小工,瘦弱矮小,他都六十岁了,沉默寡言的,每次接到防风递过去的烟,裂着缺牙的嘴,笑得很开心。

  二个月的工地的日子,经历着暴晒和劳累的林防风,这身体上的折磨他并没有感到什么,他的生活将进入另一种静默中,这种静默充满了悲悯,就象他去高六儿家,看到高六儿智障的媳妇带着三个破衣褴褛的小孩挤在一个只有石棉瓦遮着的,四面漏风的小棚子里,他仿佛觉得那就是他自己,生活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他林防风因为有林光明,他们生活在县城里,他们有衣穿,有书读,可以去大城市,这不是林防风创造的,出身不可选,可五十岁才娶媳妇的高六儿呢,他们的子女长大后,是不是继续着高六儿这样的生活。困苦轮回着困苦呢?

  他给女友曲靖的信中提出了他的疑问,信还没有寄出,工地便出事了。
  中午休息时,工人们有三五成群打牌的,也有几个聚一块聊天的,防风戴着头盔和高六儿站在脚手架下聊天。
  高六儿没有头盔,这群农民说他们不习惯头顶着个象罐子一样的头盔,何况这头盔的钱还要从工钱里扣,高六儿舍不得,他说太热了,他也不想戴。
  一桶调好的水泥桶,正在脚手架上方,中午刚被高六儿吊上去,而砌墙的师傅只用了一半,停了电,就收工了,不知道是脚手架没有扎牢呢,还是泥桶没有放稳,这半桶水泥掉了下来,一下子咂在站在林防风对面抽烟的高六儿头上,倒地的高六儿,人事不醒。
  工人们哄地一下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高六儿送到了医院。
  工人们好不容易才凑齐了三千块住院费,大家你望我我望你,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林防风自责得不行,大毛,我戴着安全帽呢,这本应该咂我头上就没事了呀,这高六儿怎么办,真是破屋偏遇连夜雨呀!
  防风说得去找承包的工头儿,这是安全事故啊!
  工地出了事,包工头沈刚子一个星期后才出现,他说这不是什么工伤,休息时间你们不去那边工棚休息,而且,高六儿为什么不戴安全帽,活该嘛!我友情赞助一千块钱,这可是我个人掏的,大家看着都捐一下款,就这样吧!
  林防风大怒,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你给工人都无偿配安全帽了吗,我这个安全帽还是我表哥带来的,你一个安全帽还要收工人钱才配,你居然说不是工伤,那是什么?
  你个小工,有什么资格和我讲,让大工大毛来说!沈刚子一脸不屑地准备离开。
  大毛看样子吓坏了,他一把拽住了防风,低声说,哎呀,防风,你先不要管,去年也是一个老乡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了,包工头沈刚子总共付了二千块钱就把人给打发了,别人屁都不敢放一个,高六儿能醒就千恩万谢了,而且是他自己不戴安全帽,这砸着了,赖谁啊!
  防风很吃惊地看着大毛,哥,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干活儿的?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么姑息这帮无良商人,这是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袋上干活啊,你懂不懂法?
  防风拿起一把铁锨,挡住了沈刚子的去路,他满脑子都是高六儿那个痴呆的妻子和幼小孩子的样子,这样的人家,高六儿的倒下,便是一个家庭的倒下,那样太悲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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