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在有意识地寻找监控摄像头。”风平点点头，“做贼心虚，他不是被强迫的，而是主动参与进来的，这两人很可能与段红斌的死有关。”
　　“可监控中没有投毒的画面呀，而且他们到底找什么呢？保温箱里无非就是牛奶，这两人还想翻出什么宝贝吗？”汪千俞放下喝空了的水杯，将视频的进度条往后拖动一格，重新按下播放。
　　而这一次，白杨在视频中又有了新的发现，就在王克龙和安磊翻找完保温箱从画面中离开的时候，有个男人正站在小区花园的树后面看着他们。
　　“这是谁？”
　　“围棋老师，杜浩峰。”
　　秋台风来临前的阴雨天，雨不算大但风吹得正猛。杜浩峰关掉了阳台的窗子，回过身来，在靠墙的条几上焚了三炷香。这香是他从渔民巷的一家旧货店买的，据说是店主纯手工制作的，最能静气凝神。那店主是个面相正直的年轻人，杜浩峰觉得他不会说谎。
　　早餐依旧是女儿最爱的芋头糕和鲜牛奶。楼下的早餐店关店后，芋头糕总得跑到两条街外的早市去买，而且摊位前经常排长队，一等就是十几分钟，但为了能满足女儿的这个小小愿望，他每天一大早就起床赶早市，他总觉得，只有让女儿吃到芋头糕，才算是对得起死去的妻子。
　　妻子在世的时候，总是会亲自做芋头糕给孩子们当早点的。
　　“爸，早上好啊！”
　　正深陷回忆的时候，女儿的声音从身背后传来。

　　女儿名叫杜雨诺，是中心小学六年级的学生。遗传了母亲的优良基因，杜雨诺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
　　“早上好，快吃早饭吧，有你最爱的芋头糕。”杜浩峰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谢谢爸。”
　　“还有，牛奶一定要尽快喝完，这是奶站今早才送来的鲜牛奶，最有营养。”
　　“我知道。对了，昨天的事你考虑好了吗？”女儿问。
　　“什么事？”
　　“就是那两个学生打开送奶工保温箱的事，你不是怀疑他们往牛奶放了鼠药吗？你打算报警吗？”

　　“两个初中生，应该不至于这么恶毒，恶作剧而已，不需要小题大做，如果真有什么大事，警方会找上门来的。”杜浩峰搪塞着，倒了杯温水递给杜雨诺。他开始后悔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听你昨天的说法，我以为你会主动报警。”
　　“昨天我说什么了吗？”杜浩峰疑惑。
　　“没什么，是我想多了。对了，你今天还是要去棋社吗？”
　　“是准备要去棋社，顺便也出去一趟。”
　　“但我今天不想去棋社，我想在家待着，可以吗？”
　　“也好，今天棋社那边有晋升赛报名，估计又得乱哄哄的，在家能更安静些。”想到一会儿要面对的晋升赛的报名，杜浩峰顿时觉得头大，在他看来，大部分热衷于升级的学生并非是真的喜欢围棋，只不过是遵从家长的意愿，想混个“围棋少年”的名号而已。自从围棋的级段被媒体吹捧为智商的恒定标准后，不少重点中小学在招生时都会把学生是否学过围棋作为一项单独的考量指标，致使众多家长趋之若鹜，棋社每年的升级赛都被这些望子成龙的学生家长围得水泄不通。

　　“那房子那边呢，还要继续看吗？”女儿又问。
　　“如果有合适的还是要去看的，初中的选择会影响你今后的学习习惯和学习思路，当然得选一所重点学校。”
　　“可我不觉得实验学校有什么好，还不是一样有那些坏学生。那天打段文泽的那几个学生不也都是实验学校的么，我看他们跟夜市上的地痞流氓没什么区别。”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没人能保证好学校教出来的就都是好学生。但也不能因噎废食，因为几个坏学生就放弃了重点中学。”
　　“那天领头的那个我看着有点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是在学校附近吗？什么见到的？”杜浩峰顿时紧张起来，虽然并未把王克龙“杀你全家”的恐吓当真，但他也并不认为王克龙的某些话只是说说而已。恶鬼都是从小养成的，十几岁的恶鬼也并不少见。
　　“好像之前也见过，最近这几天也见到过，就在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那边。”
　　“他们跟踪你？他们做什么了？”
　　“你别那么紧张，他们也不一定就是来找我的呀！”
　　“我会跟你们老师说，以后不坐校车了，都是我去接你，我会去你们教室门口接你。”
　　“爸，我都多大了，你这样也太……会被同学笑话的。”
　　“没有人会笑话你的，只要他们知道那些是些恶鬼一样的东西，他们就不会笑话你的。”
　　“爸……”

　　“听话，我会找个理由跟你们老师解释的。”
　　“好，我听你的，你别那么紧张了。”
　　“没事，爸爸没事，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杜浩峰走到女儿身后，按住女儿的椅背，“对了，今天你就在家里，哪都不要去，午饭我会买了给你送回来，如果时间来不及了，你就先吃点水果等我。”
　　“嗯，我知道了。”

　　“还有，去实验学校的事你别担心，爸爸一定会给你办好的。”
　　“可实验学校有那样的人在，谁知道他们会不会……”
　　“不会，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在我们家里。妈妈他们，会保佑我们的。”杜浩峰俯下身子，将椅背和女儿一并搂进怀里，视线落在正焚香的香炉上。
　　“爸，其实，我们也不一定非得留在这里吧。”
　　“你说什么？”
　　“我们也可以离开这里，离开前海市。”
　　“离开？”

　　“妈妈不是说过老家的茶花很美么，如果回老家生活，其实也很不错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茶花。”
　　“但你得上学，而且马上要升初中了，初中的学习很关键。”
　　“老家不也有中学么，妈妈不也是从老家的中学考上了大学，然后才来前海的吗？”
　　“那不一样，老家跟这里不一样。而且，我们在老家也没有可以住的地方了，我们现在的家在前海，就是这里。”杜浩峰说着，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
　　夫妻俩拼尽半生的力气换来了在前海市的一席之地，他们在这里结婚成家，也在这里生下了自己的孩子，他们曾以为这里的房子就是可以让他们安心的家，可到头来，他们的日子却还在风雨中飘摇。
　　杜浩峰曾不止一次想过，只有他们的家是如此不堪一击吗？
　　刺耳的门铃打断了杜浩峰的思绪，门外来人大概也是个性子急的，见门里没应声就又开始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是砸在杜浩峰心窝上的，像是来催命的。
　　“谁呀？”杜浩峰走到门口，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小杜，我是隔壁你李姨，你快开门看看吧，不得了了的。”
　　“李阿姨啊。”杜浩峰打开门，忙赔上笑脸，“不知道是您来了。”
　　“哎呦，幸好你在家，你看看这门口，这是什么东西，是你扔的吗？”李阿姨指着门口的一个黑色垃圾袋，垃圾袋四周还在往外渗着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