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近之看见主持人的身子往前一倾，手一动，想拿起话筒。再不发言主持人宣布技术讲座结束那就没有机会了，这一个通霄的功课也全部白做了，一着急，王近之站起身来鼓足勇气：“高老师好，主持人好，高老师刚才提到高校技术与工厂市场对接的问题，我想主持人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站在工厂的角度阐述一下产、学、研相结合？

　　什么叫新闻，狗咬人不叫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大企业家大教授要求发言不是新闻，一个穿着工作服的愣头青要求发言绝对是个新闻，打算收工的记者们又竖起了相机的三角架。有热闹看了，准备散场的供销员们重新坐下。
　　台上站着个红眼睛，台下，几百双的白眼球，等着看笑话。
　　从第一排到讲台只有短短的几米路。在跨上台阶时，在跨上台阶时，王近之一个，差一点跌倒，全场哄堂大笑。王近登上发言台，自嘲着说：“我被你们的热情倾倒了。”停顿了半下接着道，“说实在的，有点紧张，一生中，除了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之外，我还是一次在大群广众面前发言。
　　刚才，高老师提到高校与企业的技术对接问题，认为高校是座象牙塔，个人不赞同这个观点，个人认为，在商业竞争时代，商场如草原，企业如虎狼，能发现不远处的牛羊马鹿等目标，但无法发现山那边有些什么，是遍野是斑马角牛的大草原，还是荒芜的大沙漠。高校是雄鹰，它们他们高瞻远瞩，拥有比企业更广宽的视野与更高的预见性，指导企业往那个方向走，怎么走。高校与研究所认为企业处于商业第一线，由企业提供产品需求，高校进行研发，是雄鹰自折翅膀，对于短期内能看到的效益，能推进的技术，企业往往比高校拥有更高的水平，以我们企业为例，几十年来，我们的公司只做增塑剂，因为专所以精。半年前，曾发生这样一件事，国外客户提出需要高体积电阻的增塑剂邻苯二甲酸二辛酯，我们企业只用了一个月就完成了产品的小试、中试与试生产，什么叫技术？适合于企业的生产实际叫做技术。技术的本身不仅仅是传让与消化，还在于独创，攻克技术难题，打破西方垄断，在已有产品路线的基础上，企业做的绝不会比高校差。但企业所能做的仅仅是技术推进，发展到某个瓶颈期后，再也无法突破，因为虎狼虽猛，没有鹰的翅膀，不可能拥有鹰的目光。”高老师带头鼓掌，会堂里掌声想起。

　　“小伙子，企业如虎狼，高校如雄鹰，这比喻说得好，可你刚才说，你们企业的邻苯二甲酸二辛酯体积电阻比进口的产品指标更好，据我所知，好多研究所经年累月都解决不了这难题，你们从小试到产业化只用了二个月，这我倒有点不信了，你有什么证明材料吗？”专家席上，钱教授提出质疑。

　　“有，这是我们的产品样品，这是加入我们产品制备出来的塑料板材。”王近之走到座位拿出上一叠材料与一把电工用的电阻测定仪，“数据的真实性随时可检验。”
　　“小试的样品谁不会做，蒸出来就行，谁能确定你不是拿小试样品制成样板搞宣传？”台下，传来一个声音，听得出来语气很气愤。王近之认出这是天津塑料助剂厂的。钱教授一脸疑狐的表情：“数据不假，可有企业用过你们的产品吗？”
　　“当然有，这是我们厂开出的销售发票复印件。”王近之指着宣传册的最后一页，订货量与价格霍然在目，“我发现部分厂家也参加了本次订货会。”王近之指着墙上的名单。
　　邻苯二甲酸二辛酯是电缆料的主原料之一，一下台，现场许多厂家纷纷上来向王近之索要材料，装订虽不精美，但有资料，有实物，二十份资料一下子全分发了。
　　晚饭时分，一条会议简讯材料发到每个参会者手中，《企业如虎狼，高校如雄鹰》一研讨会上，企业代表与专家教授们在交流中碰撞出激烈的思想火花........。
　　一个身份最低的小人物突然间成了会议中耀眼的名星。
　　晚餐，经高老师一介绍说是他得意的学生，王近之被组委会安排在了教授老师们同一桌，这是一种殊荣。在教授、老师与同行轮番劝酒声中，王近之有些飘飘然。不行，好不容易这么多客户与工厂达成釆购意向，万一醉酒说错话了，刚竖起的形象将毁于一旦，合同会如武林广场的鸽子，一受惊哄的一声

　　全飞了。王近之走到洗手间手挖喉咙狂吐了一阵，再回到酒席上，竭立使自己保持清醒。
　　晚上八点多钟，醉薰薰地回到房间，施科长开着灯，一见王近之进来，立即摆下脸来，“小王，有些话我得跟你聊聊，今天宣传很成功，可你的宣传发言与宣传资料事先连我都蒙在鼓里，这有点不合适吧？更严重的是你把账务发票制作到材料上，产品销售价格与客户是工厂的秘密，这是典型的泄密，当然，这次没给工厂造成损失，可制度必须要守.......”
　　王近之哦哦地回应了几声，一头倒在床上，衣服也没脱，不一会，响起呼噜声。
　　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几点钟了，难道是施科长吃早饭回来啦。王近之张开眼睛看了一下，施科长还没有起床，墙上时钟显示，七点四十八分，会是谁呢，高老师吗？他住自个家里。大学同学？本次行程紧，也没通知他们。应当是客户，王近之忙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是西装笔挺的、三十岁开外的男子，见王近之打开房门，男子提上一张名片说：“我们老总想约你谈谈，在西餐厅，约定时间，八点到八点半，还有十一分钟，请你准备一下。”说完就站在门外一动都不动，这就是传说中的保镖？架势有点吓人。

　　王近之看了下名片，仙州县政府政策顾问尹相水，忙刷牙洗脸。施科长也被惊醒了，问道：“小王，那里的客户，快倒茶，请进来坐一坐。”边说边穿好衣服，拉开门一看，立着个铁塔似的汉子，身材虽不魁梧，可肌肉似欲涨破衣服，忙礼节性地点了下头，退了回去。
　　王近之跟着男子来到西餐厅里的一个小包厢中，保镖样的男子退到门口站着，里面坐着一个穿着一件黑色的毛尼大衣，头发花白但梳得十分整洁，腰板挺直的老者，笑容克板而慈祥，电视里的老干部多这个样子。王近之记得开幕式时嘉宾席上看见过。
　　“来了，请坐。”老者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作主给你点了份咖啡与培根，年青人嘛，需要营养，多吃点肉总不错。”
　　看得出老人的性格十分固执而强势，王近之顺势坐下，问道：“老先生可是西洋来的退休企业家，祖藉仙州安岭，找我有什么事？”
　　“哦，你怎么知道的？”老先生身子往前倾了倾。
　　“西方的饮食习惯，中国家长式的思维，叶落归根，还有，尹姓不多见，仙州只有陈岭安岭一带才有，所以这么猜测。”

　　“那么，你应当猜到我找你的目的了。”尹先生直盯盯地注视着王近之，似要用目光把他钉在坐椅上。“昨天，听到了你的发言，了解到你是仙州人，仙州发展需要人才，如有兴趣回仙州，请给我电话。”王近之刚欲开口，老者用手示意了下，继续接着说：“不要急着表态同意或拒绝，这两年内想通了随时给我电话。请尝尝我给你点的早餐，不知合你胃口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