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碰的一声，不知那个冒失鬼把香槟酒盖子打开了，一股酒喷到空中，欢呼声起，礼仪小姐们手中的氢气球放飞到空中，气氛热烈而欢快，过了一会儿，音乐声停了下来，主持人刚想上台宣布合作成功，只听得现场传来一个声音：
　　热处理后色度（铂-钴）号NO；
　　体积电阻系数.NO；
　　声音虽轻，但听在耳中却如惊雷，全场都惊得鸦鹊无声，产品不达标，合同成泡影。记者更是不知所措，举着相机的手久久地没有按下去。

　　招商会草草收场，所幸的是，参观时工厂的整体给老外留下很深的形象，离开之前，两个外商通过翻译传达了明确的合作意向，只要工厂能在较短时间内把邻苯二甲酸二辛酯产品质量提高到客户要求的水平，希望能够建立长期的商业合作关系。
　　“一定要啃下这块硬骨头。”马厂长下达了任务。“这是我厂第一次与外国友人打交道，你们知道得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上有政府各级领导，下有工人百姓，更有许多同行在边上看热闹。”马厂长用力地挥了挥手，停顿了一下，“盯着我们的，还有国际友人的蓝眼睛。如果不能成功，丢的不仅仅是企业面子，更是国家的面子，这么大的中国，居然没有一家厂家能生产出符合要求的增塑剂产品？”又停顿了几秒钟，目视前方。“‘这是为企业而战，也是为国家而战，现在我宣布，厂部经过讨论，完成这个项目，给予技术团队一万元的奖金，期限，三个月。”

　　一万元算什么呀，现在的人不能理解，这是团队十几人的总额，就算以当年工资计也只相当四个普通操作工的年工资，这奖金数额并不大呀，但在当年，私企怎么发都可以，国营厂发多了就可能会牵涉到政治正确的问题，厂部作出这个决定，需要极大的勇气。
　　动员大会结束，金科长主持技术科内部展开讨论，两个不合格的指标，热处理后色度（铂-钴）号NO；体积电阻系数.NO；这有点不好搞，哪一种高沸点的油在加热下会不变色？体积电阻系数指标已经是.cm≥1x10〃-，很高很高了，再往上提，难度极大。真空蒸馏的话，产品常压沸点接近四百度，即使高真空蒸，要蒸出产品来也得三百度，国产的真空泵与热油都达不到这个要求。
　　也许是残留的丨硫丨酸根离子与钠离子影响了电导率与高温变色呢，要不我们先试试？吴见华建议。
　　观点不同，技术科分成了两个小组，分别攻关，王近之，张吾中跟着吴见华其它人跟着金乾强，两组同时开始进行实验。
　　第一周的周末，马厂长前来听取两个组的工作进展汇报，金科长发言说：“经过一个星期的努力，我们组釆取高真空蒸馏的方法，目前，已能蒸出热处理后色度（铂-钴）号与体积电阻系数都合格的产品，现在的实验条件是温度三百二十度，真空度表读指针到顶，虽然目前收率只有百分之六十多一些，相信实验条件改变，真空度提高后，收率问题会解决的。”
　　“这么短时间内解决了质量问题，不容易。”马厂长赞许地点了点头。“吴见华，你们组呢？”马厂长点名道。

　　“我们组尝试了不同pH条件下水洗去除丨硫丨酸根与钠离子，再用不同的脱色剂脱色，目前暂时没有得到合格的产品。”吴见华语气比较低沉，没办法，产品不合格，腰杆子硬不起来啊。
　　“小王，你有什么想法？”看到王近之低头不语，金科长面带得色地直接点名。
　　“我想下周跟吴科长一起去省图书馆查一下资料，同时高校走一走，与老师与教授们探讨一下，再确定下一步怎么办。”
　　“你确定的是去杭州与老师与教授们探讨一下？”金科长口气更加得意了。

　　“是的，我想杭州回来后再定方案。”王近之没听出话里有什么不当。吴科长打断王近之的话，加插一句，“是请教，向老师与教授们请教。”集体轻声地掩口轻笑，如不是马厂长在，说不定哄堂大笑了。
　　王近之感到一丝悲哀，高老师他们一直都教育我们，有问题相互探讨，才能宏扬学术精神，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仰视是科学精神丧失的开始。
　　为节省时间，吴见华与王近之坐星期一晨四点的班车赶到杭州。九点钟已到省图书馆，递上介绍信，进入馆内，最权威的化工杂志当数美国CA文摘，吴见华与王近之面面相觑，学校里学的英文远远不够。无可奈何，拿着中英文词典摘录了几个主题词就硬着头皮查阅，连猜带蒙的找到几十篇有关的合成文章，可这复印费也贼贵了去，一页十块，几百页得几千块，一年的工资，还不清楚内容是否对路，就算对里，厂里能不能报销还不一定呢，万一作用不大呢，算了，还是查一查中文期刊吧。

　　有机酸与醇成酯是极经典的化学反应，文章一查就成千上百的，可针对体积电阻的一篇也没有，也难怪，合成针对的绝大多数是路线，怎么选择催化剂，确定什么样的合成路线等等，突然提出个偏门的指标怎么控制，会难倒绝大部分专家。
　　“什么，图书馆要关门了？”吴见华与王近之惊讶地问管理员，“现在才几点钟呀。”
　　“下午五点，你们从早待到晚，难道还想睡在馆里不行？”管理员手拿扫把开始扫地。
　　找了家宾馆，点了份片儿川骗骗肚皮。宾馆里，两人讨论了一下邻苯二甲酸酯的合成路线，主原料大同小异，催化剂也无非是丨硫丨酸磷酸路易斯酸等几类，最多的资料也万变不离其宗，好好钻一钻化工合成的基本教材可能比查资料更有用。讨论了几小时，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晚饭的片儿川被消化完了，片儿川是杭州人喜欢的面条，配料是雪莱茭白加切得很薄的肉片，汤浓汁鲜，喝起来带劲但不耐饥。

　　宾馆不远是吴山公园，着名的美食街，逛了一圈，看一看价格，摸一摸口袋，再想一想工厂的报销标准，三块一天的伙食补贴，片儿川两人已化了十六块钱，早超标准了，能不心痛钱的只有街边的烤红薯，量大耐饥又热乎。
　　两人一人两个烤红薯，回宾馆细细地对着教材进行合成路线分析，体积电阻不达标，应当是丨硫丨酸与醇生成丨硫丨酸单酯与丨硫丨酸酯了，丨硫丨酸单酯与丨硫丨酸酯极性强，会电离，所以产生导电性，只要找到合适的催化剂，不与醇成酯，后处理能溶于水洗掉，那么，体积电阻的难题就可迎刃而解！
　　想通这点，就是如何选择合适的路易斯酸一个个做实验筛选了，三氯化铝，二氯化锌，四氯化钛这几种路易酸杭州那儿有售呢？黄页的电话号码本上查到几家化工商店，计划天亮一家家地寻找。
　　连找了多家试剂店，这几种试剂都属于危险品，能订购但没现货，得两周才能供货，时间拖不起呀，客户刀架脖子上呢。

　　“学校实验室或许会有。”王近之遇到难题时又想到母校的班主任高老师。果不其然，听到我们的分析后，高老师认为有很大的成功把握，在高老师的帮助下，向其它教研室临时调用了几瓶试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