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爹：“你岳父？”
　　刘建国：“就是李英老家那边……”
　　刘老爹：“怎么你又想起李英了？”
　　儿媳李英走了这么多年，儿子一直没有再娶，心里头还念着她呀。儿子刘建国是个有情有义的，可李英的家里人……
　　李英就葬在后面的西山坡上，后来西山坡打造成西山风景区了，刘建国还是天天晨跑去李英坟前看看坐一坐，说说话…

　　这些刘老爹都是知道的。
　　刘老爹：“李英是个好女子，只可惜……命呀……自从她走了以后，你岳父岳母就再也没上我们家的门，你一天浑浑噩噩的，啥事也不管，我想着两家还是亲戚，还有刘李这孩子在，以后还是要走动的，所以逢年过节都还是写了信寄了礼物过去的，可他们家一封信都没有回……再后来我就没寄了。”
　　刘建国知道为着李英的病，家里的人情客往都是刘老爹在操持，就连刘李都是他在照顾。
　　刘建国只一门心思照顾李英，还带她去省城看过病。
　　为此经常请假，耽误工作，那时候他已经借调到教育局了。
　　所以刘建国都没有提拔上去，是有原因的。
　　刘建国和李英毕业后，找了一点关系，把李英也留在了宁城市里，不然李英有可能会分会县城甚至镇上。
　　之后两人都在宁城中学教师，然后结婚，过起了甜蜜的二人世界。

　　一起上班下班，一起买菜做饭，一起沿着渠河散步……
　　那段时间对刘建国来说是难得的温馨岁月，可惜太短了，短得刘建国的记忆里都快找不到了。
　　记忆深处更多的是李英生病。
　　李英生了孩子后就出现了不妥。
　　医生说李英身体方面没有毛病，应该是精神方面的病，开了些药，让回家好好修养，家属多陪伴多开导，保持心情舒畅愉快，不要有压力。
　　那时候还是九十年代，还没有抑郁症这个说法，医院也没有心理疾病科。
　　刘建国也不知道有一种叫产后抑郁症的病，更没想到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从那以后李英就时好时坏，直到病情加重，刘建国又带着她去了省城的大医院，
　　从省城回来，李英已经无法上班了，先是请病假，后来只能办了停薪留职。
　　刘建国又要照顾妻子，又要照顾孩子，忙得分身乏术。
　　孩子已经可以上幼儿园了
　　他早上饭做好让妻子和孩子吃了，留妻子在家里，自己把孩子送去幼儿园再去上班，孩子在幼儿园吃饭，他中午从单位食堂打好饭菜回来给妻子吃，下午又留妻子在家里，自己上班，妻子在家里可以一天坐着不动一下。刘建国下班后去幼儿园接回孩子，再做饭，洗衣，哄孩子睡觉……又当爹又当娘。
　　妻子清醒的时候会认得他跟儿子，但这样的时候很少，更多的时候她对父子俩视而不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时候吃饭都要靠刘建国喂。
　　儿子有时候会问，“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我叫她都不理我……”
　　“没有。妈妈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思考，我们不能打扰她，知道吗？”

　　儿子似懂非懂地答应着，走路都放慢脚步，生怕影响了妈妈。
　　看得刘建国心里发酸。
　　老爸来过几次后看不下去了，和他谈了一次话
　　：“这样下去不行呀，你既要上班又要照顾大的小的，长此以往，不是个办法。”
　　刘建国也知道这不是办法，但是他能怎么样呢？
　　单位里同事们都知道他家里的情况，能帮的都尽量帮，有出差的事情领导也照顾他不安排他出去。
　　刘建国心里很过意不去，也尽量多做一些工作。
　　妻子得这样的病，他是不想的，难道他不管吗？
　　老爸：“我不是说不管，是想个别的办法，比如送去精神病院，那里有专门的医生护士照顾……”
　　“爸，我说过李英不是精神病人，医生说了她需要的是家人的关爱和照顾，让她从那个世界走出来回到现在这个世界，送到精神病院去只能加重她的病情……”
　　老爸很生气：“我搞不懂你说的这个世界那个世界，我只知道再这么下去，你要被拖垮，我大孙子也要毁了。”
　　老人指了指缩在门口的孙子刘李。
　　刘建国看着儿子怯懦的眼神，心一下子都纠紧了。
　　每次去接儿子都是最晚的一个。

　　儿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操场上滑滑梯，或者盯着地上数蚂蚁。
　　幼儿园守门的大爷不止一次说：“你就不能早点来接孩子吗？”
　　刘建国也想，可是……
　　日子一样要过，李英除了不能去上班，待在家里也没什么大毛病，她既不狂躁，也不打人，只是安静地待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这一习惯就习惯了十几年了。
　　期间李英的病时好时坏。
　　刘建国只希望医学能够更加发达，彻底治好李英的病，到那时一家人才是真正的幸福生活。
　　但是……

　　那天，没有任何征兆。
　　刘建国下班回来，在厨房准备饭菜，一边干活一边说话，不管李英听不听得进去，他都已经习惯了这样跟她说。
　　说单位的事，说儿子，说父亲，说院子里的事。
　　刘建国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比一个家庭主妇还会八卦。
　　没办法，习惯了。
　　李英一般都是待在那里想自己的事情，从来不搭腔。
　　刘建国也不在意。自己说自己的，手上的活也不停。
　　等刘建国端了饭菜出来，却发现小客厅里没人，赶忙往卧室去看，也没人。
　　平时李英都是待在客厅或者卧室里想自己的事情，从来不会出去的。
　　刘建国看了一眼翕开的房门，心里咯噔一下，李英出去了。
　　刘建国赶忙出门去找。
　　他就住在一楼，出来就是院子。当初选一楼也是为了照顾方便。
　　等他走到院子里，没看见李英的影子。

　　这是单位的家属院，还有门卫。刘建国想李英肯定还没走远，问问守门她走的哪个方向应该还追得上。
　　他加快脚步往门口跑去，突然，院子里的一个人指着楼上说：“快看，那个人在干嘛，是不是要跳楼喔？”
　　刘建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头看上去。
　　在八楼的楼顶上站着一个人，不是李英还是谁？
　　刘建国的心跳加快。
　　他拼命的朝上面挥手，试图引起李英的注意。
　　但是，好像不起作用。
　　正是下班的时候，宿舍里的人差不多都回来了，听见喊声，越来越多的人聚在楼下，议论纷纷。

　　有人喊：“哎呀，刘老师，那不是你家李老师吗？快上去拉下来……”
　　“哦…”
　　刘建国机械地答应着往楼上跑，却两腿发软，迈不开步子。
　　两个同事一边一个，架起刘建国就往楼上跑。

　　楼下的大妈大爷们也没闲着，有热心人从屋里抱了被子出来，大家一起牵着被子，万一跳下来还可以在下面接着。
　　刘建国被人半拖半拉地拽着上了楼顶，李英已经站到楼顶的围墙上了，看上去摇摇欲坠。
　　刘建国：“李英，你干什么，别爬那么高啊…快下来，饭做好了，我们回家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