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那个女的一定是去约见某人。
　　突然，他发现那个人力车夫的背影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曾玲坐在黄包车上，尽管看上去表情轻松，像是无所事事似的，但她却在竖着耳朵聆听，仔细感觉着周围是否有什么危险存在。也许是精神过去集中地警觉着前方和周围，却忽略了她的眼前。
　　本来，她应该从背影中认出拉自己的这个人力车夫的。

　　她先是在了无人迹的小巷中兜了一圈。然后让黄包车停在一个行人较多的街头，在一个公共电话亭前下车后，她递给人力车夫车钱。说了声：＂不用找了。＂之后，就进了电话亭。
　　人力车夫接过钱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转到电话亭后把电话线扯断。随后立即把黄包车拉到街对面的一家西餐厅门口，把车交给一个真正的人力车夫后，自己先进了餐厅的卫生间。
　　这时，远远注视着他的上官雄才认出来。那个假扮人力车夫的人正是赵传凯。
　　＂怎么会是他？＂
　　看到他的举动，上官雄就明白他的目的应该跟自己一样，是希望知道谁是曾玲的接头者，他把电话线扯断，分明是逼着曾玲到对面的餐厅里去打电话，那样的话。他就可以通过服务台查出她打出去的电话号码。

　　果然，曾玲见电话打不通，立即走出了电话亭。她朝四周看了看，发现对面西餐厅灯火通明，于是径自朝那里走了过去。
　　曾玲走进西餐厅后。在服务台拨响了电话。
　　＂喂，谁呀？＂
　　听的出，对方看来是准备睡觉，声音都有点黏糊，而且极其不耐烦。
　　＂你是正德商行的吗？我现在急需一瓶法国香水。＂
　　可能是因为潜伏太久，对方一时没回过神啦，电话那头静了半天的声后，才似乎恍然大悟地答道：＂是的，我是正德商行，柜里正有一瓶法国香水，只是价钱很贵。＂
　　＂没有关系，你现在就送过来。＂
　　＂送到哪里？＂
　　＂玫瑰西餐厅。我在二楼A座等你。＂
　　＂好的，我马上去。＂
　　说完，她挂上电话对服务生说：＂我要二楼A座。＂
　　服务生立即笑着致歉道：＂对不起，小姐，A座已经有客人。＂

　　曾玲把自己的证件往他面前一放：＂那你就告诉客人，A座被征用了。＂
　　服务生看了她的证件一眼后，吓得直愣愣地望着她，他没想到，面前这位年轻漂亮的小姐。竟然是军统少校女特务。看到他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曾玲从旁边的花瓶里抽出一支花，然后用花瓣在他下巴下划了一下：＂怎么了，不认识字？＂
　　服务生这才缓过劲了，立即走出服务台找到经理说了几句，经理远远地看了她一眼，之后，立即上楼到A座把里面的客人打发走了，好在里面似乎是熟客，那个经理并没费多少口舌。
　　在卫生间换好衣服的赵传凯这时坐在一个角落的卡座里，他本来是准备等曾玲打完电话后去查电话号码，可见她打完电话后直接上楼了，就没有起身。
　　他想，曾玲一定是临时看到这里不错，让接头的人到这里来接头。
　　站在街对面的上官雄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于是也在树荫下静静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就知道是急着来西餐厅找人的，他下了黄包车后就直接上了二楼进了A座。看到这个男人的面孔后，上官雄和赵传凯都感到十分意外，因为来人竟然是老三。

　　看着匆匆上楼的老三，赵传凯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个连自己都承认是靠裙带关系才在站里谋得一官半职的老三，难道真的会是总部安插在江石州的暗子？
　　他知道总部在江石州安排了另外的人，尤其是成森那天出了个难题让他做，叫他想办法在不从门和窗的情况下进入成森的办公室，结果他发现了壁炉，同时在壁炉里还发现了有人经过的痕迹。开始赵传凯还以为是成森办公室可能是失窃了，但那次貌似玩笑的测试后，成森对此却只字不提，似乎从来就没有过这回事一样。以他的大脑很快就明白了，一定是总部安插在江石州的那颗暗子，经常利用壁炉进入成森的办公室，而成森却又不知底细，只得试着让他来破解这道难题。

　　毛处长这次是秘密来到江石州的，但巧的是下午在码头巡视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了毛处长一行人，本来以为他们会直接到站里去的，但后来却见他们进了望江楼旅馆，并且一直没有出来过。过去他就听说毛处长是个工作积极，办事雷厉风行的人，他在这个时候从武汉亲自赶到江石州来，以他的行事风格断然是不会躺在旅馆里睡大觉的。
　　那么唯一的解释是，毛处长将在旅馆里办公。
　　于是，他回到公寓里换了套人力车夫的衣服，又在别人手里借了辆黄包车，等他来到望江楼旅馆门口时，恰好上官雄已经走到了馄饨摊上，因此，他没有看到上官雄。
　　一直以来，赵传凯经常以党国的精英和戴老板的嫡传弟子自诩，毕业于军统杭州特训班的他，在军统不算老资格但也不能说是小字辈，因此，踌躇满志的他总想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

　　淞沪会战结束后，他原以为自己会被派到上海滩敌后工作，但在组织里独来独往的他，很少疏通各种关系。因而也很少得到特别的关照和提携，在同时期的成员被派到上海、南京等前线的时候，他却被分到远离战场的江石州。作为中校行动队长，除了领导丨警丨察局刑事方面的案件外，就是追踪只闻其名不见其踪的云山红军游击大队。一年多下来，让他有种被总部忘却和冷落的感觉。
　　现在，日本人快要来了，江石州突然由后方变为前线，他期待着总部此时能够重用自己，而前期抗日纵队的成立，不仅没有改变什么，相反还在他头上加进了高志彬、万麻子和曹成强一正两副三个总指挥，尽管这三个人对自己都没有什么约束力，但不管怎么说名义上他们总排在自己的前面，这令他十分郁闷。
　　当然，他也十分清楚，尽管看起来江石州的党政军大权都集中在成森手里，但他相信总部一定还派了人在背后牵制着，因此，他很想知道这个真正的总部的幕后代言人是谁。毛处长的到来给了他这个机会，但万万没想到那幕后的代言人竟然是老三。
　　他觉得很滑稽。
　　上官雄和他想的却不一样。
　　在上官雄看来，老三最多是一个总部安插在成森身边的钉子，曾玲此时约见他，也就是代替毛处长了解一下成森的情况，至于代替自己在江石州代表总部发号施令则肯定另有其人。而这个人一定是由毛处长亲自接见。考虑到大战在即，上官雄估计此人一定出自军界，或者是总部安插在军界的人。这使他更为相信高志彬一定是军统的人。否则，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连升三级，成为江石州至少是名义上的最高统帅。

　　而对于自己的老同学赵传凯今夜的行为他却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也是地下组织的成员？
　　就在这时，上官雄看到一辆军用吉普车在西餐厅门口停下，从车上下来的竟然是高志彬和钟云惠。这可真让他大跌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