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是江石州地下党的工委书记，如果不是有紧急情况，他是不会来医院与吴起燕接头的。他来不及坐下，就说道：＂张必克同志进山已经半个月了，时至今天还没有任何消息，我担心出了什么意外。＂
　　＂那组织上需要我干什么？＂
　　＂尽管很冒险，但我们必须试一试。＂老朱低声说道：＂经工委研究，决定派你以出诊的名义进一趟山，务必要找到张必克同志的下落。＂
　　＂好的，明天我就到院长那里去，让他给张进山的通行证我。＂
　　老朱点了点头：＂你要记住，现在的情况十分复杂，云山红军游击队被剿了三年，几乎与世隔绝，他们不了解当前全民统一抗战的形式，我担心张必克同志的遭遇，会和林梅青、明安楼同志在赣北的遭遇一样。＂
　　几个月前，**湘鄂赣省委宣传部部长林梅青奉命与红十六师政委明安楼一起，赴赣东北动员在深山坚持游击战争的红军和游击队下山整编为新四军时，由于山上部队消息闭塞，不相信国共合作的事实而一起被误杀。因此，老朱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吴起燕一听：＂那我们应该早点上山，证实张必克同志的身份呀！＂
　　老朱摇头道：＂我们隶属于赣西南特委，而城郊云山的红军游击队隶属于湘鄂赣省委，过去没有过来往，他们也不会相信我们，再说，我们也无法找到他们。张必克同志是穿着新四军军装上山的，目标大，应该能够找到线索。＂
　　＂那我马上到院长那里去办通行证，现在就进山。＂
　　老朱考虑了一会：＂这么晚上山，容易引起敌人的怀疑，再说，你一个女孩子也太不安全。这样吧，你还是准备明天一大早上山。＂

　　吴起燕连忙拉着他的手说：＂老朱叔，我们和云山游击队一样，已经和组织失去了几年的联系，好不容易盼到张必克同志来，他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不又失去了组织吗？不行，无论如何我今晚必须上山。＂
　　老朱慈爱地扶着她的肩膀说道：＂孩子，上级既然已经派了张必克同志来，想必以后还会再派同志来的。唉，我也急，可急并不等于就非要去冒险，非要去做无谓的牺牲。这样吧，为了慎重起见，我明天一大早会让山里的陈大娘到医院来求你出诊，你就与她一块进山。＂
　　＂好的，那就让陈大娘赶大早来，我简直一刻钟也等不得了。＂
　　老朱点了点头，然后在吴起燕的掩护下离开了医院。就在他们刚刚离开宿舍的时候，一双阴森森的眼睛，正在一个黑暗地角落里注视着他们。等吴起燕送走老朱回到宿舍后，那条黑影才悄悄地离开。

　　已经很晚了，上官雄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回宿舍，刚走到楼下，就看见李厚德从厕所里出来，他立即上前打了声招呼：
　　＂李……主任，您这是……＂
　　李厚德捂着肚子说：＂嘿，别提了，晚上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哎呦，不行，我还得进去…….哎，上官，你别走，等会给我看看。＂
　　上官雄笑了笑，跟在他的后面进了厕所，一边在小便池小便，一边说道：＂别……看了，就……就是急性肠炎，等会让罗嘉给拿点药……就行了。＂
　　＂哎，我说上官，咱们可是在东京就认识了，算起来我还是你的学长呢，咱们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告诉你，让你给我看病那是瞧得起你，别摆谱了。＂
　　上官雄笑道：＂那是，那……是，这也就是在……国内，国人还信不过西……西医，要是在国……外，你外科一把刀那……还不是呼风唤雨呀？＂
　　＂哎，对了，＂李厚德问道：＂今天来找你的那位小姐是谁呀？帮帮忙，别太漂亮呀！＂
　　上官雄一愣，心想，你要是不说，我还就一直装蒜，竟然你问道了钟云惠，我也就敲敲山、震震虎。他把裤子系好，然后敲了敲蹲坑的木板门：＂怎……么，在学……弟面前还装……装纯洁？＂
　　＂嗯？＂
　　＂你……会不认识……她？＂
　　李厚德打开木板门探出脑袋：＂我还真就没见过她。＂
　　＂她可是你……你正宗的学妹呀！＂
　　＂什么，她也是东京医科大学毕业的？＂李厚德激动得差点站起来了：＂哎，什么时候介绍我认识？＂
　　上官雄微微一笑，心想，装得到象：＂会的，你……会认识她的。＂
　　第二天一大早钟云惠就起床了，和每天早上一样，她溜达着走出了公寓，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看大门的老吴在门房里面喊道：＂钟小姐请留步。＂

　　钟云惠回身走了过去：＂有什么事吗？＂
　　＂哦，这里有你一封信，好像是昨天晚上送来的。＂
　　钟云惠结果信，一看笔迹就知道是谁的，立即笑道：＂哦，是我同事来的。＂
　　她立即返回公寓，拆开信封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吴起燕可能是***，她与上官雄走得很近，慎重！

　　钟云惠拿着信纸坐在那里直发愣：难道上官雄会是***？
　　这时，她突然想起了松本也夫曾经对自己说过，今天的中国对于日本来说只有三种人，一是愿意追随日本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人；二是国民政府的人，包括中国的政府军；三是普通的老百姓。如果这三种人都不是的话，那么剩下的就是***了。
　　她觉得上官雄绝对不是那种愿意追随大日本帝国的人，虽然看上去他对中国政府没有什么好感，但内心深处的民族自尊心特别强，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这样，你骂中国政府可以，骂蒋介石也罢，但你要骂中国人是东亚病夫，他一定会和你拼命的。
　　同时，她也觉得上官雄不像是国民政府的人，至于普通的老百姓就更不是了。剩下的，那就只有***了。钟云惠没有跟***打过交道，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因此，她无法肯定上官雄到底是不是***。

　　看着看着，她突然失声笑了起来。
　　在她看来，大日本的头号敌人就是中国政府和它领导的政府军，***没什么来不及的，如果上官雄真的是***，也许比他是中统、军统的人更好，日本不是也有***吗？或许嫁给一个中国***人做妻子，会是一件十分刺激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像是如释重负似地反而轻松起来。
　　她划燃了火柴烧了那封信，然后又用燃烧的信纸点燃了香烟，忽然又想起了上官雄的忠告，她很想掐灭烟头，但最终还是站在窗口把烟吸完。
　　＂《号外》、《号外》，中国军队昨日马当要塞完胜日本鬼子！《号外》、《号外》……＂
　　马当是长江最重要的要塞之一，地处江西彭泽县境内，与江中的小孤山遥相对峙，成犄角之势。江中沙滩将长江江流一分为二，左水道狭窄，已经淤塞不通。右水道流经马当山下，为主要航道，此处为长江中游最狭窄处，宽不及五百米，水流湍急，形势险要，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堑要隘，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唐《陆灶蒙马档山铭》曰：＂天下之险者，在山曰太行，在水曰吕梁，合二险者为一，吾又闻乎马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