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为何一直盯着在下？可是在下的衣着有何不适？”
　　“好看。”不懂得委婉也不懂得修辞，沙子直接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呵呵，”男子莞尔一笑，“姑娘未免太过直白了。”他知道自己的容貌似乎很入姑娘们的眼，女子们总会在背后偷偷议论他。但每到面对面交流时，女子们便佯装矜持，不敢多说什么称赞话语，只是羞答答的站在他面前，不多动作。
　　“直白不好吗？”沙子疑惑地看向男子，她不谙世事，可不明白自己做的是否合人意。
　　“不，很好。”男子笑道，羞涩的女孩见多了，直白的女孩别有一番吸引力。
　　“在下姓任，不知姑娘贵姓？”
　　“大家都叫我沙子。”

　　“沙？真是少见的姓氏呢。不知沙姑娘能否与我同游？”
　　沙子点了点头。
　　那是个万里无云的午后呢？还是阳光明媚的清晨？她早已记不得。只有男子那微微勾起的嘴角仍然占据她脑海的角落。
　　他们一起踏过了草原的青葱，山峰的高耸；他们一起倾听了丝竹的旋律，兽鸟的清啼。
　　“沙姑娘，明天见。”
　　“恩，明天见！”
　　他们之间一天天许下同一个约定，一天天实现着前一天的约定。
　　有时候沙子会想，这样的生活能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若是那样，故事也不会存在了。

　　雨季来了，点点雨滴如珍珠般滚落，在江水里漾起阵阵涟漪。
　　沙子看向那卷水流，明白她短暂的休息时间要结束了。
　　一阵阵小小的浪花溅起，轻而易举的带出了隐藏在石缝里的沙粒，携卷着流去远方。
　　“沙姑娘？”男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任公子，我……”我要走了……
　　江水不会等待她的话语，径自向远方走去，拖着她弱小的本体。她虽然已经修炼出人形，却不曾学会使用力量，她只能被困在自己的沙粒附近，无法远去。能在这城附近游览，已是她能活动的最大范围了。
　　“沙姑娘！”在常人眼里，沙子就是那样突然的消失了，仿佛溶解在了雨水之中。
　　“沙姑娘！！”男子惊疑地向江水中望去，却什么也无法找到。
　　“就是这里吗？”那湾江水正在这里只是浅浅的溪流，在王府的后花园中充当一个自然的装饰。
　　“就是这里，”沙子环顾四周，看着熟悉的景色感到一丝安心，“不过以前我和他遇见的时候，还没有远处的那面墙呢。”
　　“……”这墙……神菁感到一丝疑惑，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也许已经预示了这场旅途注定会有的悲伤结局。
　　“我们在这等他吧！”沙子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终于可以完成当年那个约定了。虽然……
　　或许已经太迟了。
　　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一方浅浅的溪流，身为在奔流不息的江水中随意沉浮的修真者，直到亲眼看到那个人鬓角苍白，她才明白有多少时间从她的指尖流逝。
　　第五章望江
　　潜入王府的数个小时前。

　　“我们为什么不现在就进去？”沙子疑惑地看着走向酒楼的神菁。
　　“休息一下。”开玩笑，大白天擅闯王府，找死呢！
　　“恩，好。”沙子笑道。
　　酒楼是个神奇的地方，店小二能从普通话里听出你的口音，邻桌的酒客总在闲聊出关键情报，楼上的贵公子也会莫名其妙的看上女主的姿色……也或许是男主……的强大。总之无论是打发时间，还是搜索情报，这里都是个绝佳的地方。
　　虽然神菁直到看到菜单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根本没有钱，之前全靠好心村民救济。算了，反正茶水免费，疯狂喝水就是了，还养生……大概。

　　“听说昨天望江王的四公子出生了。”听，情报来了。
　　“哎呀，那小妾所生的孩子有何值得议论的？不如提提二公子的风流韵事？明明他今年已年满二十，却没有任何一家媒婆敢上前说媒。”
　　“还不是那公子风流成性，三日逛一青楼，五日带一丽人，真是好不快活啊。”这二公子肾真好，应该不是沙子要找的人吧。三四公子年龄太小，也排除。那么可能性就是大公子或者……望江王……？
　　嗯……应该不至于吧？
　　“不，不是他。”沙子再次摇了摇头。

　　“……”神菁再一次感受到了抓狂。不是大公子、二公子什么的也就算了，就算真的是有四个孩子的望江王也罢了，现在整个王府包括每个男仆都看过了，还不是他啊？？？？难道你要找的人根本进不了王府？？？？
　　“虽然那个叫望江王的人和他很像，但是感觉不对。”
　　“……”虽说望江王的兄弟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望江王根本没有兄弟。
　　望江王的父亲一生只娶了一个妻子，自妻子难产而死之后便孤身一人至今，也算是个深情之人。据说自妻子死后，望江王之父常常到这江水之边悼念自己逝去的爱情。人们传言，这江水边便是他们首次相遇的地方。也因此他的孩子得名望江。
　　啊……该不会……

　　步入深院，浓浓的草药气味铺天盖地的涌来，熏地人有些窒息。显然，住在这里的人命不久矣，全靠着那些名贵草药吊着一口气……又或者……
　　在等一个缥缈的约定。
　　“是……他吗？”沙子第一次用犹豫的口气说出她对那个人的判断。
　　“在你犹豫的瞬间，就已经说明了是他。”果然，即使她漠视时间，时间也不会漠视她。那位俊美的公子，早已成为了他人的老父亲，第四个孙子都已经出生。

　　鬓角泛白的老人躺在床上，眼角间虽还残留一丝英气，却不再有年轻的朝气。垂垂老矣的男子半张着无神的浑浊的双眼，盯着昏暗的房梁，不知在想些什么。
　　“任公子……”沙子试探着，悄声道。她化作人形，轻轻地走到床榻前。
　　老人侧目，看向这个比起自己过于年轻的女子。处在生死边缘的他，早就没有力气再去说些什么了。
　　他是在害怕吗？惊恐为什么会有人闯入他的房间，是刺客，还是小偷？

　　他是在疑惑吗？奇怪为什么会有个女子来到这里，是丫鬟，又或是幻觉？
　　是吧，是幻觉吧。那数十年前的女子怎么会仍是少女呢？那失踪数十年的女子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又是如何进入王府呢？
　　除了幻觉，没有什么能为他解释清这一切。
　　他笑了，能在死前再见一次挚爱，还有什么遗憾呢？他微笑着，在自己挚爱的目光下缓缓闭上双眼，陷入一场永不醒来的沉睡。

　　“……”作为修真者的她们能感受到，生命的力量一点点减弱，最后完全消散在天地之间。在人类面前，时间永远是最大的利器，谁也无法在与时间的战争中笑到最后。
　　“他死了吗？”沙子的语气异常平静，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是的。”神菁也不知该做什么，她对于生死的概念仍然停留在幼时爷爷逝去的葬礼上。虽然她也经历过一死，却无法回忆起那段死亡经历的一丝一毫。
　　“谢谢你，神菁小姐。”

　　“……”如果你不叫我神菁就更好了。